白筱筱在签名档上写道:有些人,至此一别,已是永生。
写这话的时候,白筱筱并没有想到很多事。只是在大学里庸庸碌碌,平平凡凡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可是,当天晚上,白筱筱就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安奕有迟央,以及那些在她生命里不仅仅只充当过客的人。
梦里,泪水肆意。她想,就让她在这样的梦境里一睡不醒该有多好。
白筱筱是卢镇出来的孩子,年幼的时候,小筱曾经问过妈妈:“卢镇是不是有一个大户人家姓卢?所以连小镇的名字也改了他们家的姓?”
小筱的妈妈那时很年轻,那种年轻不是靠厚厚的粉底,烫的九曲回肠的头发刻意展现出来的妩媚——那是一种属于少妇的特有的风韵。
小筱的妈妈总会特别耐心的给小筱解答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像一些连小筱自己都承认是在考验妈妈的,苛刻又古怪的问题。比如,小筱总会让妈妈在爸爸和自己的问题中做选择,“妈妈我用爸爸的红色油彩把河水染掉,妈妈是先保护小筱不受挨骂呢,还是先把爸爸的染料都藏了啊?”
小筱的妈妈笑着弹了小筱一个脑瓜,力道不大充满宠溺:“小筱可不能顽皮啊,爸爸宝贝那些染料可比宝贝小筱厉害的多呢!”
就像回答那样无聊又麻烦的问题,妈妈笑着摇了摇头,习惯性的蹲了下来。“小筱这个可是难倒妈妈了,妈妈没来之前,卢镇已经叫这个名字好多年了。”
小筱努了努嘴,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
“那妈妈和小筱一起回家问问爸爸好不好啊?”
小筱勉强的点了点头,和妈妈牵着手,一蹦一跳的回了家。
小筱的爸爸是个画家,这样说似乎有些牵强。
在小筱的印象中,画家是艺术家,应该有艺术家特有的气质——长发,瘦弱,很有个性的背着画夹在各个小城中穿梭,不急不躁,不慌不忙。
但很显然,小筱的爸爸除了瘦弱的像艺术家的身板外,其余的不带一丝艺术家的气息。小筱撅了撅嘴,看爸爸弓着背,在一大堆颜料里蘸取他要的感觉。
“这个颜色不好……不对……不是这个感觉……”爸爸总会喜欢咕哝些旁人不甚了解的话,这个时候,是小筱最不喜欢的爸爸的时候。
除了妈妈,包括小筱在内的所有卢镇人,此时都无法进入爸爸的世界,这个时候的爸爸是让人看不透的,甚至是无法让人亲近的。
爸爸能知道卢镇的由来吗?小筱深表怀疑。
半晌,小筱看着爸爸把最后一抹粘稠涂在画布上,然后满意的搁下笔。
一旁的妈妈,像是看珍视的宝贝一样,充满爱恋的看着爸爸。那种眼光里不只掺杂着一种情绪,就像爸爸画板上的涂料一样,混杂着小筱无法探知的情绪。
“小筱回来了啊!”
“恩,”妈妈应着,拉起小筱的手,“孩子今天又有问题了……”
“是嘛,这孩子……”说着把小筱高举着托起来,抱在怀里,“今儿小筱又有什么问题啊?”
小筱手一伸,探到爸爸的头发,抓着一簇,又觉得硌得生疼,移开了小手。
“爸爸,卢镇是不是有很大一户人家姓卢啊?小筱挺直了胸,眼睛直直的盯着爸爸。
爸爸抬着头,眼光却不自然的盯向另一个方向。
妈妈自然的顺着爸爸看的方向望去,远方有一家人的烟囱,徐徐的升起了烟。“妈妈去做饭了,小筱可以去屋里了,看看小人书。”
爸爸那时的眼光只是飘渺了一瞬,那一瞬小筱却轻易地捕捉了。或许是遗传的因素,又或许是小孩天生的有一种大人无法拥有的神力,可以洞悉一些大人无法了解的世界。
可是小筱仍是无法理解——就像是让一个天资卓绝的人,去跳级到一个不属于自己年龄的世界里,即使他们能够掌握知识却无法参透。
而小筱那种神奇的资质,被小筱延续了下来。有的人把它赋予特定的群体并冠以别称,叫作女人的第六感,而小筱只是在将来的许多日子里,因了这样一种洞察的本领,而获得了比别人更多的放大的悲喜欢离。
小筱七岁的时候,妈妈告诉小筱,很多小孩要去一个地方上学,背着心爱的书包,然后认识很多很多同龄的小朋友。
“镇上所有的小孩都要去吗?”
“恩,应该是的,到了一定的年龄,叔叔阿姨就会把他们送到那里读书的,那里很漂亮。”
“那妈妈和爸爸会去吗?”小筱才不关心那里到底是怎样的。小筱只要爸爸妈妈在一起就可以了。
“当然会和小筱一起去的,只不过妈妈爸爸不能和小筱一起去上学,因为以后的路都是小筱自己一个人走的。”
“为什么呢?”小筱不解。
“小筱长大了……”
那天,妈妈给小筱留下了一个很模糊的答案。只是小筱也不打算彻底了解,就像每次小筱问的问题,其实妈妈很多次给小筱留下的都只是似是而非的谜底。但是小筱想,答案本身并不能回答什么,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小筱离开卢镇的那天,场面很是热闹。不仅因为小筱的妈妈平日里在卢镇积攒的好人缘,还因为一同离开的有镇里数一数二的一家镇长的亲戚。
就这样几户人家坐着镇长的公车,去往一个小筱不知名的地方。
小筱是在梦中被爸爸抱上车的。朦胧中,小筱看见卢镇刚出了太阳,太阳周边一圈圈光晕淡化开来,竟与卢镇的人群融合。光的背景是参差的小房,随着汽车缓缓的颠簸,卢镇在小筱的记忆,终是随着梦想定格成了永久的画面。
没有离别的伤感,没有分别的凝重,仿佛连一同离开的小孩也懂得,有些分离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