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紧锁脂粉香,红颜未老催愁肠。
待到大梦三千场,才道负了半生韶光。
……
元宁八年春天,大元皇帝溘然长逝,年五十九岁,史称元惠帝。
然皇后安氏只育有一公主,并无皇子。
酌令贤妃所出的三皇子夜长安即位新帝,尊皇后安氏为皇太后。
又一年,夜长安服丧期满,皇太后的意思是,皇上如今也十八了,该充实后宫了。
贤妃早亡,三皇子既尊安氏为太后,历来恭顺,把安氏当亲生母亲一般孝敬着。
此时穿一身俊逸龙袍的少年皇帝笑了笑,“儿臣都听母后安排。”
安氏闺名安荣熙,是永宁侯的嫡长女,十几岁奉诏入主中宫,如今也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
三十多岁就做了太后还不算稀奇,更稀奇的是,这宫里还有一位十四岁的太妃呢。
这位太妃姓唐,闺名不得而知,只知道她是唐家的小女儿,十三岁先帝突然下诏让她入宫封妃,从此便听不到她的传闻了。
去年先帝已然病重,突然让唐家女儿入宫,其中的原因有心之人也能猜出一二。
都知道唐家最娇宠这个小女儿,先帝让她入宫,冲的自然是想牵制唐家,结果,先帝没熬过老天,撒手人寰了。可唐家女儿却也上了皇家册子,留在宫里接不出来了。
不过好在这位小姑娘在宫里的日子不算坏,先帝去后,宫里的嫔妃几乎都被“清理”了:陪葬的陪葬,念佛的念佛。
唯独这位唐家小姑娘,留在了宫里,被封了太妃,安安稳稳地住在她的长乐宫。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位小姑娘姓唐,跟太后安氏还是亲表姐妹的关系。
太后的母亲和唐小姑娘的母亲是亲姐妹,所以唐小姑娘是要喊安太后一声表姐的。
“唉…”
长乐宫,穿着靛青色纹绣宫裙的小姑娘深深叹了口气。她身量娇小,皮肤白皙到欺霜赛雪,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琼鼻似玉唇如含珠,整个人鲜嫩的如同阳春三月里枝头第一朵桃花。
芳华姑姑看着她,眸子里忍不住就涌上了悲凉,娘娘到底还是年纪小,不知道发愁。方才那一声叹息,也不过是小孩子无聊。
芳华姑姑愁的是:皇上已经开始选秀了,到时候娘娘一个太妃的身份再呆在宫里肯定不合适,也不知道要被赶到哪儿去呢…
她穿着属于太妃的颜色深重的宫服,一点儿也显不出成熟端庄来,反倒是像一个偷穿大人衣袍的稚童。
不对,不是像,她就是。
唐宓她才十四岁啊,怎么就成了太妃呢?
碧玉见芳华姑姑面上忧愁,轻轻拍了拍她胳膊,然后上前一步,对唐宓道:”娘娘,您要不要去看看皇上和太后呢?”
唐宓抬头,“今日他们不是在宣文殿选秀吗?”
碧玉笑道:“正是呢,所以才热闹些,娘娘也好帮皇上看看?”
唐宓摇摇头:“还是不去了,表姐和长安自有决断。秀女们如何,我哪里看得出来?”
芳华姑姑忍不住提醒道:“娘娘,您改改口吧,要称太后和皇上。”
“哦…我忘记了。”唐宓再度垂下头,盯着揭叶瓷的杯子一言不发,仿佛自己做错了事。
等到选秀的结果下来,安太后让得选的秀女进宫觐见,唐宓才想着去常福宫看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慢吞吞地道:“换上那件黛紫色绣金鹧鸪的吧。”
好歹,那个颜色鲜亮些。
宫里所有黛紫丁香色的绸缎都在唐宓这儿,然而不代表黛紫色绸缎的不珍贵。
紫色是极其少见的颜色,因为只能从紫草的根部里提取,提取过程又太过麻烦,还必须是娇贵的丝绸才能上色,稀罕的要命。不过安太后不喜紫色,就把紫绸都送到了长乐宫。
碧玉把衣裳拿过来,对唐宓道:“娘娘,那件黛紫宫裙跑了些金线,前几日拿去修补了,要不您穿这件丁香色的?”
丁香色也是淡紫色,娇柔淡雅,唐宓扫了一眼,摇摇头,“颜色太嫩了,不合适。”
芳华姑姑“哎呦”了一声,“娘娘,您不过豆蔻年华,就是再鲜亮的衣服也是衬得起的,何况紫色尊贵,不算堕了您身份,太后娘娘也喜欢看。”
唐宓点点头,也不知被说动了没:“那就这件吧。”
碧玉给唐宓穿好衣服,心满意足地抚了抚她衣角的褶皱。
这才对,她们主子韶华正盛,既然生的花容月貌,就该拿出倾国倾城的样子来。
“那些秀女,什么时候进宫啊?”唐宓嘴上这般问着,心里忍不住生出渴盼来。
偌大的宫殿如一潭死水,如今只有她跟安太后住着,安太后是她姐姐没错,却也差了足足十六岁。
唐宓盘算着,如果秀女进宫,就有一群与她年纪相仿的人来了。唐宓几乎可以想象她们各个明媚鲜活的样子,定然能给深宫带来一抹春色吧?
芳华姑姑没跟着,碧玉性子就放开了些:“是呢,太后让她们下个月初就进宫呢。”
唐宓的宫鞋踩在御花园的青石路上,哒、哒地响:“四妃选出来了么?”
碧玉摇摇头:“哪儿能呢,只选了一些美人才人之类的,都是些家世普通的女子。”
唐宓“嗯”了一声,“这是皇上第一次选秀,家世普通也好,以后,她们是陪着皇上最久的人,位份也会慢慢上去的。”
若说家世显赫,谁比得上唐家?显赫又如何呢?
唐宓不说话了,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碧玉一愣,忽然快走两步,跪在了唐宓面前:
“奴婢说错话了,请娘娘责罚。”
碧玉不知道唐宓的底线在哪儿,甚至很多时候,唐宓都是没什么表情的,说话一丝情绪也不带,像个精致漂亮的木头娃娃。
也摸不准她的脾气,碧玉只能猜着,大约是她提起唐家,唐宓不高兴了。
唐宓摇摇头:“没关系,你先回去吧。”
碧玉垂头,不敢再求饶,看着唐宓的背影越来越远,才深吸一口气,起身往长乐宫回去。
唐宓一个人走着,步子就慢下来了,动了动脚踝,看四下无人,干脆就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了。
春风微凉,奇华泛香,才算解了唐宓心中的一点儿躁意,这皇宫,太大了,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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