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风似雨似残年

一阵嗡鸣声过后，飞机缓缓降落在帆城中央机场，齐小飞摘下墨镜看看手表，早上五点钟，临时改变航班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深秋的早晨透着刺骨的凉气，齐小飞却只穿了一件军绿色的长衫，此时他正站在机场出口处，脑子里却不知道该去哪！

他将迷彩包丢到一旁，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大大的烟圈，身为一名雇佣兵，在他的生活里除了任务，似乎在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这一次因为自己的冲动，全队的人跟着受了牵连，自己还被放了长假，身为副队长的他，现在满脑子的自责与愧疚。

“老板打车吗？”一辆出租车缓缓的停在齐小飞面前，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从车窗里探出脑袋，不时的打着哈欠，司机见齐小飞没有反应，倒也不急着走，反正这个点也很难拉到客人，索性就把车停在路边。

“小伙子这个点很难打车的”齐小飞没有反应，继续吐着烟圈。

看你这身打扮，像是个军人！”中年司机点上一支烟，伸手递给齐小飞一支，齐小飞抬手拒绝，司机无趣的把烟放回口袋。

“我以前也当过兵！”一提到当兵的往事，司机的脸上神采飞扬，像是有满肚子的故事想要找人诉说出来，然而似乎齐小飞并不想给他这样的机会。

“龙山公墓！”齐小飞拎起包一头钻进出租车。

“得来！”司机见生意来了，顿时来了精神，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猛吸两口烟头，使劲的扔到地上，临了不忘了用脚尖用力的捻上两下。

帆城是一座古老的城市，老城依然保留着古香古色，深秋的帆城被成片的红树包围着，树木粗壮高大，邹裂的树干见证了老城的变迁，风化陈旧的古屋隐藏在浓密的树下，站在远处的高岭上遥望，晃白的古建筑与红树林掺杂在一起，形成一道靓丽的景色，也远离了城市的喧哗，更吸引着大量的游客在这个季节前来游玩。

清早的帆城被浓雾笼罩着，汽车一路飞驰，带动着枯落的树叶在公墓前停下，齐小飞起身下车，半路上买了一束鲜花，雾气打湿了他的头发，水珠顺着额头流向苍白的脸颊，他一路顺着石板砌成的小路，走过一排排墓碑，眼睛小心翼翼的扫过每一个墓碑上的文字，生怕忽略了什么。

最终齐小飞在一处角落的墓碑前停了下来，矮小的墓碑没有任何的装饰，与远处高大华丽的墓碑相比，简直太过简陋了，墓碑上的遗像是一个年轻、漂亮而端庄的女人，看上去不过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墓碑前放着一束花，花瓣已经凋零，墓前没有杂草落叶，显然经常有人打扫，齐小飞轻轻的将花放着墓碑前，深深的鞠下一躬。眼睛里布满血丝，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疲惫，几日的奔波下他几乎没有怎么睡过，如果不是自己的行程临时发生变故，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来这座城市。

齐小飞自幼随母流落他乡，在A城边境的一座小城长大，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也从未提起过，十三岁时母亲因病去世，跟随当地武装组织长大，自幼习武，各种枪械更是了如指掌，成长的经历里见识了武装组织的残暴、无情，18岁时因不满组织头目残酷、麻木行为，冲动之下枪杀了组织头目，后来辗转流离加入了一支国际雇佣兵队伍，在前不久执行任务中被武装分子认出，并遭到偷袭，导致自己一名挚爱的战友牺牲，冲动之下一个人歼灭了整个武装集团，因擅自行动受到组织领导严厉批评，并停职反省，百无去处的齐小飞选择了回到母亲出生的地方，完成母亲未完成的心愿。

这座城市留给自己的母亲太多的灾难及痛苦，唯一能够让他踏上这片土地的理由，就是这个让自己母亲牵挂了一辈子，临死前都难以释怀的人，自己从未见过的小姨。齐小飞使劲回想着，在自己童年残缺的记忆里，母亲似乎从未开心过，每每赶工回到家她总会坐在窗前对着姐妹俩人的照片发呆，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有生之年能够在见到自己的妹妹。

然而命运总是不公平的，两个苦命的人终究没有见上最后一面，齐小飞为此感到深深的自责，毕竟母亲去世的时候，自己还只是一个孩子，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实现母亲这个小小的愿望。

太阳缓缓的升起，雾气慢慢的消散了，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响起，齐小飞擦掉眼角的泪水，迅速消失在薄雾中。

石板路上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骑着自行车穿过树林，在墓碑前停下，女孩下车后从车筐里拿出一束鲜花，向着齐小飞刚刚祭拜的墓碑走去。

看到墓碑前的鲜花女孩有些迟疑，“花束是新鲜的，有人来祭奠过了，可自己的记忆里母亲没有别的朋友啊？”女孩有些疑惑。

“兰馨又来给母亲扫墓啊”不知什么时候守墓的老人走到女孩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扫帚。

“张大爷”女孩礼貌的点点头回应着。

“大爷在这守了这么多年墓，你是最念旧的人儿，好孩子啊！”老人一边感叹着一边抖着扫帚继续扫地。

女孩叫兰馨是个苦命的孩子，十岁时母亲因病去世，自己被母亲托付给毫无血缘关系的大伯，大伯家境并不好，而且嗜赌如命，伯母及几个兄弟姐妹，没少挨了打，每次受了委屈的时候，女孩都会一个人跑到这里，向母亲倾诉自己心里的委屈。

“张大爷刚刚有人来过吗？”女孩将花放着墓前问道。

“刚才啊有个小伙子在你母亲墓前呆了好大一会呢，看起来非常的伤心。”老人一边扫地一边说到。

“孩子，是你的朋友吗？”老人停下手里的活转过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女孩挠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的记忆里好像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会来祭奠自己的母亲。

记忆里母亲从来没有说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亲人，留下她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情到深处的兰馨触景生情，不免有些难过，眼泪顺着眼角留下。

“我会坚强的，没有什么能打倒我！”她使劲擦干泪水，倔强的小脸上充满了坚韧。

林间的雾气开始慢慢的消散，到处是鸟儿婉转的叫声，兰馨望着张大爷佝偻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临走前将一盒甜膏放在老人屋前，这才放心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