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教室外,程亦然停下脚步,琴声已经停了。
她连偷听……不,暗自欣赏的最佳位置都找好了,曲子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真遗憾,要不要冲进去把那个人抓起来继续弹,不弹就揍他。
万一打不过呢?
那就求他收自己当小弟好了……
程亦然继续往教室走,到门口的时候稍稍加重了脚步声,转头往教室看去,一个穿着背带裤,白衬衫的小白脸捧着一本书依靠在钢琴上,侧头看着窗外,留给程亦然一个侧脸。
程亦然此时脑里闪现的第一个想法是:看样子打得过。
闻嘉鱼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回神了,心说可能是哪个老师或者保安什么的经过,没有在意。但脚步声就在门口停下,还感觉有视线扫过来。
闻嘉鱼回头看过去,以挺直的鼻子为中心,女孩子的五官如油画般涂抹开来,富有别样的韵味,初看惊艳,再看令人舒适。
不是绚丽的惊艳,不是浮于表面的精致,五官分开似乎不能说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凑在一起却很深刻,让人难以忘怀。
至于眼睛……
好巧,闻嘉鱼见过几次这个人,所以没太被吓到,也没太注意眼睛给女孩子的容貌造成的负分。
她……怎么会在这里?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男孩子身上,男孩子的脸因此显得更加柔和,长长的睫毛想即将展翅飞走的蝴蝶,即使面无表情,眼眸的波光亦能撩动人的心弦。
漂亮的男孩子。
程亦然往前走了几步,心说她要举起拳头威胁说要打男孩的脸,他一定会乖乖听话。
“你是……来找谁的?”
闻嘉鱼看着程亦然径直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出声示意这里有人。
程亦然走到钢琴前的位置才停下,左看右看,将视线锁定在闻嘉鱼手上,弯腰去拿他的书。
闻嘉鱼下意识避开程亦然的手,将乐谱举起来,惊讶的低头看着她:“你能看见了?”
程亦然愣在原地,抬头看向男生。
认……认识啊?还能打吗?
闻嘉鱼抿嘴,神情有些懊恼。
他以为她眼睛没有治好,明明目光直愣愣的,也没说话,谁知道她是能看见的,下意识问出来了。
让人尴尬的是,现在是他认识程亦然,程亦然不认识他,怎么解释?真要现在把关系捋清楚?
程亦然看了闻嘉鱼三秒,伸手粗鲁的拽过他手里的乐谱,翻了翻,摆在立式钢琴前,放下手,静静看着眼前的钢琴,有些迷茫,有些委屈。
男孩子看起来还挺可爱的,舍不得打他了,那该怎么让他继续弹下去?
闻嘉鱼看着一言不发的程亦然,松了口气。
她不在意啊。也对,她这种情况,认识她但她却不认得对方的人太多了,她大概也懒得把这些人搞清楚的。
“你……”
闻嘉鱼正要问她来做什么,程亦然却转身往外走去,听到他说话,又回头看向他,眼里带着期待的色彩。
闻嘉鱼觉得自己明白了。
“你是要弹用钢琴吗?可以用,我是艺术生……我来看着,老师不会说什么的。”
“我想看你弹。”程亦然忍不住开口,又觉得哪里不对,改道,“我想听你弹。”
女孩子是怎么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这么冷漠的?闻嘉鱼心说,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和想象中……区别很大。
“可以吗?”程亦然追问。
不可以那就把赵楠的酸奶送给他,贿赂一下应该就可以了。
闻嘉鱼迟疑了一下,坐下来把手放在琴键上,转头看她:“想听什么?”
这么好说话啊,刚刚还想打你,不好意思。
程亦然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伸手指向乐谱:“谢谢。”
闻嘉鱼笑了笑,这家伙真是不喜欢说话,这么腼腆。
所以事情是这样子的吗?闻嘉鱼想,她听到琴声,被吸引过来,但是琴声很快就停了,忍不住跑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觉得可惜,想让自己继续弹下去……
???
正常人操作会这样吗?这是腼腆的人干的事?进来的时候好像……很强势,乐谱也是被她夺过去的!而且,现在是上课时间,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闻嘉鱼迷惑不解。
她其实是想来砸场的吧?
程亦然靠在课桌上,听着钢琴声由呢喃到放肆高歌,在一层层的高潮中戛然而止,余音绕梁。
程亦然记起来她好像真的认识一个会弹钢琴的人,不过记得不是很清楚,毕竟连脸都没见到过。
“满意吗?”闻嘉鱼回头问程亦然。
程亦然抬眸看向闻嘉鱼,温和彬彬有礼的男孩子,漂亮得好像自带滤镜的男孩子,浑身散发着干净纯洁气息的男孩子……
“我说满意,你会跟我回家吗?”
她可以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把男孩子装起来,放在房间的书桌上,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闻嘉鱼睁大眼睛,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握拳。
这是光明正大的调戏吧?不是来砸场子的吗?他猜错了,这可能是一个整蛊游戏?主谋在哪里?眼前的她,就是演技拙劣的执行者而已吧?
“不可以。”闻嘉鱼要搞清楚她的目的,这个行为性情前后矛盾的家伙纠结想做些什么!
“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逃课,你呢?”程亦然打算着将好看的男孩打包带走,看来妈妈的话还是要听的,她现在是友好善良的女孩子。
为什么开始互相交底了?
闻嘉鱼手心有些冒汗:“你怎么走到这里来?只是因为想听我弹钢琴吗?”
“不然呢?我不认识你。”程亦然弯腰和闻嘉鱼平视,“我叫程亦然,你叫什么名字?”
对话的方向怎么越来越奇怪了?她这是跟我搭讪吗?可刚见面的时候明明摆出了盛气凌人的架势,现在怎么又换了一副面孔?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态度?
“我……”闻嘉鱼犹豫间,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再次将目光放到程亦然身上,却又看到了她出现在门口时气势汹汹的模样,好像要打人……
“你讨厌我?”程亦然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我吓到了你?”
闻嘉鱼愣了一下,马上摇头:“没有,你误会了。”
“你叫什么名字。”程亦然语气冰冷,说完,又放软语气,“很难回答?你讨厌我?”
“不是。”闻嘉鱼连忙站起来,做了一个深呼吸,“我是你表弟,我叫闻嘉鱼。”
你表弟?
我的,表弟?
我的?
程亦然瞬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笑了一秒就收了回来,面无表情的看向闻嘉鱼:“所以,为什么刚刚你瞒了下来?因为不想和我扯上关系,讨厌?”
闻嘉鱼:“……”
闻嘉鱼大脑一片空白,这个无法解释,这是家庭原因,她知道的……就算她不知道,他也不能和她说。
真是……一个完全错误的相遇。
闻嘉鱼没有说话,程亦然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又抬头看了眼抿着嘴角懊恼的闻嘉鱼,倾身过去轻轻说:“谢谢你。”
闻嘉鱼一头雾水。谢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谢谢了?他还以为程亦然会转身离开……
程亦然是转身了,转身走到第一排窗边的书桌前,靠在窗前,看着刚刚闻嘉鱼停下弹琴站起来所看的方向,原来那里有个荷花池……
她不喜欢花,她喜欢草,绿油油的,一大片,多可爱。
闻嘉鱼看着晃着脚怡然自得的程亦然,摸了摸耳朵。
这家伙,真是能随时随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轻轻松松把尴尬丢给旁人。
闻嘉鱼坐在钢琴凳上,又扭头看了看窗边的人,假装漫不经心道:“喂,你还要听我弹琴吗?”
“叫我小然。”程亦然晃着脚,头也不回道:“不听了,你能唱歌吗?哼歌也行。”
这样太得寸进尺了吧?闻嘉鱼哭笑不得,转移话题:“你刚进来时抢我书干什么?都被弄皱了。”
“哦,对不起。”程亦然回过头看着整理乐谱的男孩,“我可以和你一起——”
闻嘉鱼听着程亦然将“起”字拉得长长的,似乎没想好说什么,断了。
“可以啊。”闻嘉鱼扭过头去朝程亦然笑了笑,“不过,得保密。”
闻嘉鱼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回头看了程亦然好几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命中注定?
程亦然回过头继续看着窗外,用后脑勺对着闻嘉鱼道:“那我们来唱歌吧,随便做点什么。”
闻嘉鱼将书放好,起身走到程亦然对面,也靠在窗边,看着她的侧脸道:“不开心吗?在班级?”
程亦然看向闻嘉鱼,这时才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被衣服掩盖下的伤口阵阵疼痛,却咧嘴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喜欢一个人。”
闻嘉鱼看着程亦然古井无波的眸子,嘴角毫无内容的笑意,伸手碰了碰程亦然:“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
程亦然摸了摸闻嘉鱼碰过的手臂,神情很敷衍的点头,转头看向他道:“可以唱歌了吗?你会不会唱歌啊?”
“这么想唱歌?”
“是啊。“
“那你先来一段吧。”
“不要,你来。”
“……想听什么?”
“歌。”
“嗯?”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歌。”程亦然歪着脑袋,“反正,我就是要唱歌,快唱!我跟着。”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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