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镇扩建之后,虽未有城墙,但是那郭兴则是出钱建了一座恢弘的城门,更是亲笔题上了云霄镇三字,城门处并未有军士盘查,因为这里本来就鱼龙混杂,燕国皇室都懒得在这里构建编制,所以才让那郭兴成了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城门之后十步便是一处裁缝店,这也是极有讲究的一个位置,无论出城、入城,都必经此地,而江湖儿女一般都风尘仆仆,置办些衣衫也是必然,所以这城门之处的裁缝店便成了油水极大的一处地方,一般都是由这城内最大的势力所掌控,王涛此时自然就在此处。
“有没有斗笠?”
“三钱。”那裁缝匠三十来岁的样子,正坐在台前闭目养神,听到王涛开口,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回了一句。
王涛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台上,那人才睁开眼睛,打量了王涛一番,太过平凡的一个人了,他见过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知道生意不好做,但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这斗笠有在账上的,也有不在账上的,不知道少侠要哪种?”
此言一出,王涛便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斗笠这种东西,自然是遮挡面容而用,但是这遮挡面容又分为两种,一种是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行踪,第二种则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无论是躲避仇家还是要找人寻衅,一般都是第二种,这不愿与不能之间自然也就是那在账上与不在账上的区别。
王涛自然明白这在账上的意思就是你来我这买了,行踪就暴露了,要是想躲避仇家,那自然便不能买,这不在账上的意思就是你买走之后,店家不会多言一句,就当做并未做成这份生意,两不相厌。其实真要躲避仇家,更不能去为了求安稳去买那不在账上的东西,因为你前脚走,店家马上就会把消息传给东家,有些时候更加危险。
“哦?这其中有什么分别吗?”王涛装作略有兴趣的问道。
那店主裁缝一看,就知道这又是个初入江湖的雏儿,这生意是做不成了,便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在账上的三钱,不在账上的十两。”
王涛哦了一声,略作心疼的把桌上的一两银子收回,换成了散碎的三钱,拿起斗笠便走了出去。
“他妈的,怎么遇到的全是这种装B的?”那裁缝店主小声骂了一句,他自然是将王涛当作了那种戴着斗笠装高人的江湖骗子了。
王涛出了裁缝铺,便在这内城走了一大圈,摸清了客栈,妓院,当铺,茶摊酒肆的位置,又把几条死胡同的位置记住,看了看了路线,便走进了这城中当铺。
任何当铺表面上基本只有两人,打杂的学徒伙计被称作后生,管理资本,划账,掌眼小物件的人坐于柜台后面,一般称为司理,后台的各种职位尚且不说。
“掌柜的,做不做生意?”王涛故意压低嗓音开口,当铺等级森严,不可乱称掌柜,他故意如此说话,自然是要看看这人反应。
那柜台后面的司理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看着头戴黑纱斗笠的王涛,满面笑意:“客官说的这是什么话,开门自然是要做生意的,不过掌柜的今天不在,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需要掌眼啊?”
王涛这番试探,听闻这一句掌柜的今日不在,而并不是不可妄言掌柜,便知晓这处产业也是受着城中之人所控,便从怀中掏出了那枚土系魔核,放在了这司理手中。
这枚土黄色的棱形小晶石刚一入手,那司理先是一愣,马上就对正在打扫的后生喊了一句:“阿贵,去请二叔公过来。”
二叔公,是当铺朝奉的雅称,也就是鉴定一些高端玩物的人,由于当铺柜台都高,来当物的人要将物品高举给店员好像“上朝奉圣”般,所以就称作了朝奉。
不到半刻钟,一位约莫六十岁的锦袍老者就从后台走入前厅,那司理起身让座,将手中还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晶石递了过去,那老者接过晶石,仔细端详了片刻,沉声道:“确实是魔核无异,但是不知为何连一阶都未曾达到,应该是魔兽入阶之时被人杀死,如此一来,价钱可是要大打折扣的。”
“还请老先生给个价格。”王涛也不多废话。
“八十两白银,如何?”
“好。”
“阿贵,去账房取八十两现银过来。”
王涛等待的时间双方无话,因为自古当铺便有规矩,不问出处,不询来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事后无关,王涛拿着沉甸甸的银子离开之后,那老朝奉才缓缓说道:“应该就是此人无异了,去给那郭家递出消息,就说人来了。”
“二叔公,我们要淌这趟浑水?”那司理有些不解的问道。
“无妨,递个消息而已,反正都要离开了,临走之前让黄煞宗头疼一番也不错,哼,他们那小宗主竟然敢说出那样的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人还能让黄煞宗头疼?”
“此人脚步轻盈,必然是练气士,虽然已经刻意遮掩,但是体内真气纯度应该不低,最小修习的是天阶功法,因为他呼吸之间竟然引动一小部分天地灵气,不过这些事情就不要透露出去了。”
那司理这才露出惊讶的表情,功法分为神、圣、天、人四阶,每阶又分为上、中、下三品,那神与圣几乎已经是传说中的东西,犹记得当年燕都出现一部天阶下品功法,都让各大势力争破了头脑,刚刚那人竟然能拥有天阶功法,怎能让他不心惊?如此一来,还这能让黄煞宗头疼一番呢。
王涛出了当铺之后并未走远,而是就近找了一个茶摊沏上了一壶上好的春茶,细细品味,其实他在家乡的时候就不喜欢喝茶,绿茶微苦,喝不出什么滋味,不知道那些文人雅士究竟是如何从这茶中喝出人生感悟的。
约莫两刻钟的时间,王涛周边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而且不断有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就连那卖糖葫芦的老爷子也换了一个人,王涛心中冷笑,这个郭家还真是对自己上心。
一壶茶毕,王涛起身而行,他这一动,街上有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行人也随之而动,王涛则是装作不知道,只不过心中对这郭家又看低了几分,这些粗鄙的跟踪技巧,远不及自己的十分之一,看来这家族对于这云霄镇,毫无掌控力,仅仅是表面的纸老虎而已。
王涛在客栈开了一间上房,刚走入房中,他左右两侧便也有人紧随入住,屋顶更是传来了几声细小的瓦片声响,王涛只是付之一笑,并未理会,看来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大半,既然先前已经了解到了这云霄镇下的暗流涌动,自然不能去那郭府寻衅,只能静等他们主动前来。
春香楼,建于云霄镇最中心的位置,妓院这种东西,是每个城都不可或缺的配置,不仅仅是寻花问柳之地,更是密谈商议、躲避仇家亦或者附庸风雅的好去处,妓,乃是指那以歌舞为业的女子,王涛家乡那边有本古书名曰《广韵》,其中就有记载‘妓,女乐也。’而所谓的寻花问柳中的‘花’与‘柳’则是指楼中暗娼,‘娼’之一字,取于象形,‘昌’意为热闹街市,女子站于热闹街市,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如此便不得不赞叹一声文字的博大精深。
头顶黑纱斗笠的王涛步入春香楼,马上就有一名三十多岁的风韵妇人迎了上来,身上那劣质的脂粉气味让王涛一阵目眩。
“哎呀,公子面生呢,是刚到这云霄镇吧?此来是赏乐还是看花啊?”那实为老鸨的妇人是满面笑容,生人来她这春香楼,那不留下点银子,是走不了的。
“确实是路过此地,赏乐自然是要赏的,只不过这花,如果都是您这般,那自然是要把玩一二才行。”王涛略带调侃的大笑一声。
“哎呦,看公子您这嘴甜的呦,想必你这脸更是俊俏,快让叶姨我看看。”那自称叶姨的老鸨作势就要伸手去摘王涛头上斗笠。
王涛一只手轻轻压下:“难不成叶姨要亲自来陪我不成?快点叫你们的花出来吧,公子我可是等不及了。”
那老鸨也是识趣,并未再纠结在王涛的斗笠之上,毕竟这云霄镇差不多已经属于三不管地带,什么怪人没有,来这勾栏烟花之地还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的还是头一例,难不成做那事也戴着这么个玩意?想到这里老鸨是瞬间失声而笑,只不过已经走远了,也并未让王涛看到。
王涛坐于角落里的一张闲桌,身边还有一个约莫二十一二岁的艺妓,刚想给王涛斟酒,就被他打断:“不用了,你就在这呆着就好,我自己喝自己的。”
见那女子欲言又止,王涛知道她这是怕没有赏银,便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继续自顾自的喝酒,那女子将银子收起,带着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身边这位怪人,她是从未见过来这春香楼如此行事之人,不过有银子拿就行,还省心省力,不用费力去讨好身边这男人,岂不美哉。
王涛自然不是对女人没兴趣,而是此来春香楼本就不是寻花问柳,只为投石问路而已。
一壶酒,半柱香,郭宇便带着两名随从走进了这春香楼,老鸨红光满面的迎了上去:“哎呦,二爷,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郭宇并未理会老鸨,环视一周,看到了角落的王涛,冷笑一声,径直走了过去。
三人落座,郭宇很是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抬首饮尽。
“有毒的。”王涛平静说道。
“哦?”郭宇把玩着这手中酒杯,饶有兴趣的看着王涛:“只怕是我这毒未入骨,少侠你便已经入土了。”
“上一次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往往犹如天堑。”
“是啊,少侠你还真是命大呢。”
“还托您的福,不过上次之痛,今日应该有所了解了呢。”
“不过如果没有其中缘由,你我应该可以把酒言欢。”郭宇再倒一杯清酒,看着王涛:“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毕竟今夜之后,也得帮你处理后事不是?”
“我叫王涛,你应该有所耳闻。”王涛也是举杯而邀,顺手将头上斗笠摘下,放在了桌上,此时王涛身畔那女子有些失望,之前王涛出手那么大方,她还以为是什么俊俏的世家公子呢,没想到这么普通,虽然不难看,但是也太平常了些,不过略显黝黑的皮肤,与棱角分明的面容倒是有那么几分男人气息。
“郭宇,幸会幸会。”郭宇也举杯相迎,两人一饮而尽。
“不知郭兄有无子嗣,如果没有,今晚在这春香楼可以留下点种子,我可以等。”王涛朗声笑道。
此言一出,郭宇还未开口,他身边两人早已看不下去,其中一个面目狰狞一人骂道:“你特么的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们二爷这么说话?”
“别以为之前借助丛林之险接住二爷几箭,就可以吹嘘,一个鼠辈而已,也敢来这云霄城撒野。”另一人也随之开口。
王涛连看都不看这二人一眼,只是自顾自的倒酒:“怎么?郭兄也不介绍介绍这是什么品种?”
此言一出,连那身畔女子都忍俊不禁,但是马上用手帕掩住面容,偷偷轻笑,王涛这是骂那二人是狗呢。
郭宇面色不改,而他身边那面目狰狞之人,则是直接抽刀而出,作势就要取了王涛性命,这一楼客人看到这边动刀,便四散而开,有些人还露出惊恐的表情,毕竟不是谁都是在江湖行走之人,看见刀还是会怕的。
那名唤叶姨的老鸨赶忙上去阻拦:“哎呦,二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拔刀了呢,快让你的人把刀收起来,伤了和气可不好。”
那拔刀之人一把将那叶姨推开:“滚开,你算什么东西。”
叶姨被骂了这么一句,也并未还嘴,还只是赔笑,干他们这行就是如此,哪里还在乎得了脸面?
“怎么?我这春香楼的规矩对郭家无效了吗?”二楼传来一道冷冽的质问。
众人抬首望去,二楼一名粉衣女子正看着王涛那一桌,这女子身段婀娜,脸上覆有纱巾,看不清容貌,身上粉衣华贵但又不失气质,头上青丝直垂胸前,还斜插着一根玉簪,与这勾栏之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突兀,刚才开口的正是此人。
叶姨见女子出现,则是急忙回了一句:“小姐,没事的,我能处理好。”
那女子并未理会叶姨,而是继续看向郭宇:“嗯?”
郭宇这时再也坐不住了,他能感觉到二楼女子语气中的冰冷,起身狠狠的给了那抽刀之人一巴掌,向二楼女子抱拳致歉:“景仙子莫怪,下人不懂规矩,我回去定请叔父好好责罚于他。”
“如此甚好,明日午时之前,我希望郭家能给叶姨一个交代,如何?”
“这是自然。”郭宇面不改色,只是狠狠的看了那抽刀之人一眼,自己将叔父郭兴抬了出来都没能让这景仙子改变主意,看来叔父说的话是真的了,此前自己还对那事不屑一顾,没想到还真跟春宵楼起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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