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画出白玥的样子,必定要在最洁白的画纸上,绘出油菜花黄的裙子,用雨后青竹的翠绿做耳饰,最后点上两瓣初三的月牙儿。
不必过多装饰,只留一株小草伴着她,便是人间最美好的画作。
但白玥的梦境却截然不同——那是怎样一片黑暗阴冷的世界啊:
昏黄暗淡的路灯,仿佛随时会熄灭。一颗头颅漂浮在灯下,四肢无力地垂着,像死掉的青蛙,嘴巴张得很大,发出无声的惨叫。空空如也的身体、白色的脑浆、黑色的血块、暗淡的眼珠……通过透明的筋膜连在一起……在空中,轻得像一面人皮。
星辰仿佛看到了毕加索的画作,扭曲的器官,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饶是胆大的他,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这个梦境也太诡异了吧,即便没有气味,他也能感受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竟把路灯吹灭了,周遭陷入黑暗,这场梦境就此结束。
……
星辰从床上爬起来,时间正好五点整。拨开窗帘,天色尚早,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有零星几辆货车驶过。
白玥的梦境历历在目,“为什么她会做这样恐怖的梦?”他不得而知,“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啊?”。
现在她可能被噩梦惊醒了吧,星辰莫名心疼。
……
整个白天,星辰都怔怔出神,白玥的梦境絮绕在他脑海,食堂的土豆烧排骨也不香了。
“但愿只是一个普通的噩梦。”他心里想道。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星辰早早便在迷雾世界中等候了。经过多次探究,他发现,梦中时间流速大概为现实时间流速的六分之一。
等待了很久,目标终于出现了——同昨天一样,也是一颗黑色的泡泡。
梦境刚刚开始,星辰站在一栋高层公寓前。
公寓很破旧,外墙大都已脱落,在白月光下,像是丑恶的伤疤。狭窄的通道,只容四人并排行走,旁边墨绿色的垃圾箱,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突然,前方通道出现了一个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模样。大概是一个中年男子,走路有些跛,背部轻微佝偻。走着……无法分辨男子是向着他,还是背对着他。
星辰脊背有些发凉,因为他发现,那男子没有影子!
要不是知道自己在梦中,他早就撒腿跑了。反复暗示自己眼前都是幻境,心跳稍稍平复。
为了弄清梦境的含义,星辰决定做旁观者,将自己隐藏起来。于是,他慢慢降低呼吸频率,躲在垃圾桶后,静静等待梦境的推动。
值得一提的是,在自己梦境中,星辰是可以上天入地的,但在别人的梦境中,他却不能这样做。
因为他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自己控梦的能力,所以可以做超自然的事,但在别人梦境里,如果有超自然的人和事出现,必然会引起梦主大脑潜意识的察觉,严重时可能导致梦境直接破碎。
回到白玥的梦境,中年男子已经走到了公寓楼下,离星辰只有十步之遥。在月光下,终于看清楚他的脸:
狭长的眼睛,稀松的眉毛,酒糟鼻有些左右不对称,高高的颧骨,让本就消瘦的脸颊更加凹陷。似乎是察觉到了异常,男子朝星辰这边看了一眼,。突然,他兜里手机铃声响了,是一首洗脑的歌曲。
他把手机掏出来,看了看,并没有接,笑着摇了摇头,朝楼上走去。
男子顺着楼梯,慢慢朝楼上走去。见他没有使用电梯,星辰判断他的目的地应该在六楼以下。把鞋脱下,星辰赤脚跟着男子上楼,与他保持着两层楼的距离。
此时应该是午夜,没有听到有人活动的声音。“啪嗒!”一声清晰的脆响从他头上传来——男子在四楼停下,然后进门了。
快速来到四楼,星辰止步不前。
“如果不进去,肯定无法得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但是,如果在梦境中使用超能力穿墙瞬移,很有可能导致梦境崩溃。”
“怎么办?”
正犹豫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随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心忧则急,星辰担心白玥受到惊吓,直接使用了瞬移。但还没等他看清楚屋内的状况,梦境突然像打碎的镜子般,破碎了。
……
意识回到出租屋,星辰陷入沉思。
“连续两天做噩梦,必定不是偶然的梦境那么简单。”想起白玥如星空的眼睛里,那股抹不去的忧伤,星辰猜想,“很有可能跟她经常做的噩梦有关。”
接下来的几天,白玥又做了一次几乎一摸一样的梦。星辰依旧没找到办法能在不惊动男子的情况下进屋,事情陷入僵局。
“想要了解她噩梦的成因,应该现实、梦境双管齐下。”星辰转而想到。
于是,他找到了汪勋,请求神通广大的室友帮自己找她。
“你娃也有开窍的一天哦!……看在你上次帮我的份上,我就当一次月老……只要她是蜀都大学的,我就能把她找出来。”
“嘿嘿——汪哥果然靠谱!”
星辰没有说找她原因,其实汪勋说的也不错,他就是想要认识白玥,对她颇有好感,所以才会花费精力去探究她的梦境。
“只要能找到她总是做噩梦的原因,就有机会帮到她……毕竟,这么可爱的女孩儿,怎么能天天承受这种心理折磨呢!”
……
依照弗洛伊德的观点,人做噩梦无非有三种原因:
一、童年阴暗情绪的宣泄;
二、平淡生活的自然反应;
三、自我的呼唤。
后两者形成的噩梦很少会重复,更不用说短时间做同一个噩梦了。所以,星辰判断,白玥应该是童年受到过什么刺激,给潜意识的留下印象太过于深刻,导致她反复做同一个噩梦。而她究竟受到过什么刺激,就藏在她的梦中。
汪勋那边还没有消息,星辰决定再去白玥梦中看看。
依旧是那幢老旧的公寓,绿色垃圾桶发出熟悉的酸臭味。星辰这次没有跟随中年男子上楼,而是来到了公寓背后,准备从一楼防盗窗往上爬——既然从门进不去,那就爬窗户。
很快他就爬到了二楼,可能因为公寓楼年代太久,防盗系统漏洞很大,到处都是可以攀爬的支点。
透过窗户往里看去,二楼房间空空如也,桌椅电器都没有,但惨白的墙壁上仿佛有血在流动,看不清楚颜色。“扑通、扑通”,星辰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墙面在蠕动。
收回目光,他越发觉得这个世界瘆人了。继续往上爬,艰难地来到三楼,透过窗户,依旧是空荡荡的房间。星辰发现,墙顶在滴着液体,比水粘稠,落到地上很快就凝固了。
“那是血!”
星辰下意识地做出了判断,这股铁腥味太浓,几乎化为红色的烟雾。看到这些,他心里暗自有了猜测。
轻轻抓住下水管道,把手支撑在四楼铁窗上,他终于爬了上去。可能是铁栏杆年代太久,轻轻一碰便掉落了许多铁锈,像雪花一样落在星辰头上。
还未来得及看屋内的布置,一阵金属摩擦声传来——那是钥匙插入锁洞的声音。
“来了!”
星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将自己掩藏在阴影中。
从身形可以判断,进屋的人正是之前梦境里出现的中年男子。只见他随手将钥匙丢在鞋柜上,也不换鞋,直直地走进卧室。星辰所在的窗户只能看到客厅,他丢失了视野。只好慢慢朝右手边卧室窗户爬去。
约莫五分钟时间,星辰爬到了卧室窗外,借着月光,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两个成年男人正在搏斗!其中一个正是之前看到的中年男子,另一个星辰没有见过,明显比中年男子要高,胳膊也要粗很多。二人打斗很安静,只有中年男子张大嘴巴发出了一声惨叫。
之后,周遭重回寂静,甚至没有蚁虫的叫声,世界像一潭死水。
整个过程只持续不到三分钟,个头较矮的中年男子倒在血泊中……他的身上有好几个窟窿,是被刀捅出来的,鲜血汩汩地流着,很快便布满了整个卧室。
在确认男子死后,另一人仓惶逃窜,甚至没有发现一直躲在窗帘背后的小女孩儿。星辰也是通过月光才发现帘后藏着一个小孩,她瘦弱的身子无力地抵御着黑暗。
就在他想要看清楚女孩正脸的时候,突然,从死去男子身上冒出的血越来越多,像洪水一样,淹没了整个梦世界,梦境到此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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