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兄们,你们中间若有失迷真道的,有人使他回转。这人该知道叫一个罪人从迷路上转回,便是救一个灵魂不死,并且遮盖许多的罪。
——《圣经》雅各书5:19-20
九月像是一只精明的妖怪,卷着盛夏的余温好一顿的兴风作浪后又悄然溜走,仿佛是在悄无声息的酝酿着下一波热潮,似是要将积压沉淀了整个夏天的暑气全部掀翻后才肯罢休。
所谓秋老虎,大抵就是如此。
夜间两点。
远山县是一座老旧的县城,一分为二,东部相对离市区要近一些,如今亟待开发,据说已经是有不少投资商准备入驻。
而西部则依旧还是保持着十多年前的面貌,这里靠近郊区,生活的大多是先前农村上来的一批庄稼汉,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安稳下来之后,好像就忘了自己以前也是种庄稼的,连带着眼界都高了许多,跟着也就不大瞧得起往后接二连三入城来的农村人。
丝毫没有一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觉悟。
往往和开发伴随而来的又是拆迁两个字,现在的远山县在某些人看来,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稍微有点商业头脑的,就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了,这东部既然都亟待开发了,那西部应该也快了,趁着房价还没大涨,赶趟儿似的都想着趁机买套房,好像以后只管在家里坐等拆迁的消息一传来,就能坐拥好几套房,一跃成为人上人。
如此一来,短短的时间内,大量的农村人涌进了远山县,每天走在外面都是红光满面的,连带着整个城市面貌都好了许多。
这年头,城里人为了避开喧闹的环境和整日不停歇的噪音,往往想着换个环境,去乡下感受感受田园生活以来解解压。而乡下人则是本着根深蒂固的孩子只有进了城才有出息的观点,头削的尖尖的一门心思只想往城里钻,也不管钻到了什么地,只要半只脚踏进了‘城里’的范围,心里的这块大石头就算是撂下来了。
而原本西部的人,只要手头有点闲钱的,则是又往东部去买房,留下来的,多是那些个挣扎了十来年也没挣扎出个名堂的一些人。
两种原本没什么交集的人如今碰撞在了一起,鱼目混杂的,谁也不知道往后又会发生什么样 的事情。
深夜中的昭阳路寂静的有些可怕。
两车道宽的马路边种着一排常年青葱的香樟树,这些树还是远山县刚刚被划分到汉光市时候所种下的,如今也已经是有了将近二十多年的历史,枝桠繁盛而又茂密,两侧的树冠成拱形交汇在一起,行驶过这一段路的时候仰头一看,基本是看不到一片完整的天空。
小地方的生活节奏都挺慢的,这也就是意味着这里的人和事都是缓慢而又懒散的生活着,就像是被时间推着在走,一般只要不发生什么火烧屁股的大事情,大家都是懒洋洋的。
就像现在,坏了的路灯已经报修了将近半年的功夫,也没见人来修理。
一拖再拖。
半夜走在路上就更加显得有些阴森。
钱多多是在夏天的时候从市区搬过来的,今年刚好大四,家里面找关系给他开了张实习证明后,就整天无所事事在家里说什么要做宅男,钱父看着也心烦,正好家里的老人年纪也大了,索性直接将钱光光送到了远山县,犯犯浑的同时也能给老人解解闷。
九月的深夜,已经是带着一丝引而不发的寒意了,晚风徐徐掠过,连着鼻尖都带着香樟树的清香。
“艹……”钱多多狠狠地搓了一把胳膊,低头皱着眉走在空无一人的昭阳路上,嘴里小声的嘀咕着:“什么鬼天气,白天热的要死,晚上冷得要命。”
钱多多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啧,已经两点半了,老人睡眠浅,这个点回去铁定是要吵醒爷爷奶奶的。
钱多多捏了捏手机,正在琢磨着是回家还是再去网吧溜达一夜的时候,眼风不经意的一撇,陡然看见十几米开外的地方迎面走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风帽大衣,她的大衣大的有点过分,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大衣里面,连着脸也是看不太清,只露出一小截细瘦伶仃的脚踝。
啧啧,还挺时髦的,就是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钱多多将两根手指放在嘴里,正准备吹个口哨,一侧原本忽闪忽闪个不停的路灯猝然发出‘轰’的一声——报修了半年的灯泡终于还是没能等到救援队,先一步不堪重负的身亡了。声音在寂静的深夜中显得十分刺耳,钱多多冷不防的打了个机灵,压在嗓子里厚积薄发的哨声本能的原路咽了回去,一阵心惊胆颤之后,又化作了一声‘艹’!
与此同时,那个穿着风帽大衣的女人也是越走越近,高帮靴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也不知道是刚刚被吓得没缓过来神,还是昭阳路周遭的环境在深夜中实在是有些诡异,钱多多只觉得自己心也是随着这个女人脚步声起伏不定,莫名的觉着心悸,说不出的恐惧呼之欲出。
那女人的脚底下就好像装着一对隐形的鼓风机,明明这会已经是没什么风了,她的那一身黑色大衣却还是被吹的鼓鼓作响,随着她的步伐,走的越近,风就刮的越烈。
五步、四步、三步、两步、一步……
钱多多瞳孔微微的收缩,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但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视线就像是移不开似的黏在那个女人身上。
月光穿过层层枝桠落了下来,在半空中形成几道温和的光束,隐隐的能看见光束里面的尘埃浮动。
就在这个时候,女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一阵风掠过,一切就像是小说里该出现的场景一样,女人的风帽被风吹落。
钱多多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红血丝像是在顷刻间爬满了眼球,他一个踉跄的跌在了地上,下颚微微的颤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直接敞开嗓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