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昭帝十七年,战家满门战死沙场,奸人传书只道战家因通敌而失守五城,已被诛杀,与此同时战皇后被污蔑毒杀贵妃之子,武昭帝废其位,将其打入天牢,随后武昭帝御驾亲征于庸城,十万南晋将士对战三十万北燕勇士,一时尸横遍野,引得寒鸦落满枯树。
武昭十七深冬,皇帝大败,被兵困于庸城,最后经商议,决定由皇上带小部队先突围,城中余下的众将士为皇帝扫清后路。皇帝策马出了城,一路逃向祁连山,谁知半道上护送的人就少了一大半,最后更是只剩下了这么一小队人跟着了,面对敌军紧紧的逼迫,皇帝感叹,难道当真要亡于此吗!
绝望之迹于祁连山的深处,有人策马而来,铃铛声在压抑的深林里清脆的响起,待近了些众人才发现,那人骑一赤红马,身着深红战袍而来,身后的披挂被冷冽的风扬起,她那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畅快,仿佛一头终于重新混进了狼群中的狼,自由,痛快。
皇帝一眼认出了她,她是战氏一族最后后一个人了,曾经是他的皇后,后来因战家叛国败仗,当时又恰巧撞上了皇后谋害皇子,所以便将她交予那皇子的母妃,废了后位扔进了死牢里秋后问斩,时隔多年,他都快忘记了,曾经不在皇宫为妃为后的战其镗,是一副怎么样洒脱而明艳的姿态。
身后有人惊呼:“是战皇后……”
“天哪,将军回来了?可是将军不是……不是被关在牢里不知生死吗?”
“是啊,将军不是当了皇后又被废了吗?怎么如今……如今又回来了?”
“会不会有诈?我可听说战家军曾经叛国啊。”
“放你娘的屁!战家军我可是有过交情的,那个个都是铁打的汉子,绝无可能叛国!”
众将士在皇帝的身后小声的嘀咕着,副将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杀意,有些不安的望了眼皇帝,见他脸色沉冷便稍稍放了心。
众人眼睁睁的瞧着战其镗来到皇帝跟前,她翻身下马,跪在皇帝的身前,沉声道;“臣乃战家人,虽为战家最后一脉,就算是要死,也要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无论皇上信是不信,臣都要说一句,战家满门,绝不会背弃皇上,背弃南晋!”
副将指着战其镗,冷声道:“如今我们正要突围,你却突然窜了上来是何道理,莫不是你通了敌军!特来此给敌军报信!”
皇帝目光冷冷的打量着她:“战其镗,你敢逃狱!”
“只要臣活着,绝不让敌军伤及皇上!”她落利的翻身上了马,手里紧握着那把方天小画戟,那画戟上红色的花穗子随着冷冽的风张扬、敌军迅速围了上来,她一人一戟迎了上,皇帝那俊逸的一张脸上刻满了错愕。
她的战枪狠狠的刺进身前一个敌军的胸膛,朝皇帝大声道;“走啊!!”
“皇上,走吧!不能再等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那副将扫了眼战其镗,贼兮兮的凑近皇帝的身旁道。
“是啊皇上,可别白费了战将军一番苦心呐!我等同为皇上断后!”那最后剩下来的几位将士站在战其镗的身旁,朝她咧嘴一笑,其中一个忽的道:“能再与战家军并肩为战,是小将的荣幸!”
战其镗一记回马枪杀了那小将身旁的敌人,沉声道:“臣绝不后退一步!皇上,走!”
“走!”皇帝一拂衣袍,策马匆匆奔上了祁连山脉,只是,那北燕的勇士经历了近十几年的锻炼,如今个个强悍,再加上战其镗久居皇宫那个困笼,早已经不比从前随父兄出征的时候了。她从马上跌了下来,身上的血与战袍变成了一个颜色,她干脆扯了沉重的盔甲,脸上被弯刀划伤了她也不在乎,她就像疯了一样,手执长枪,不断的撕杀!她不能倒下,她要守着,守得久一点,皇上就能跑得远一些。
她身旁的将士一个一个的倒下,鲜红的血染透了她的战袍,染红了她的手,那血有别人的,也有她自己的,混作一团,最后再也分不清楚。就在她快脱力的时候,一支金箭穿云破月而来,狠狠的穿透了她的胸膛,那噗嗤的声响,在她的耳朵里不断的放大,她一口血喷了出来,长枪抵在地上撑着不倒,傲骨如钢,仰天大笑:“尔等宵小贼寇,也妄想…妄想贪图南晋江山,做梦!”
敌军将她围了起来,高举手中的弯刀,就要将她碎尸万段,她瞪大了双眼,冷冷的瞧着对面这群人,他们迫于她眼神中的威慑力,竟都面面相觑,生出几分惧意来。
一匹马突然从那祁连山的山道上响起,她吃力的回头,只见那人龙袍染血策马上疾驰而来,他的脸上写满了焦灼,冲到她面前,将她扯进怀里,又狂奔而去。
速度快如闪电,皇帝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快的速度,这辈子也不曾因为那么一个人而让自己身陷险地,或许是有的,只是,漫长的皇权与岁月之下,被他给忘记了罢。
城破时,他没有害怕,被敌军追上时他亦没有害怕,将她打个半死关入天牢时他亦没有害怕,如今,他远远的站在山脉上看见她满身是血的站在敌军面前不曾退开半步时,他突然怕了。
他将战其镗抱得很紧,冷冽的风在两人的耳旁拼命的呼着,敌军如附骨之蛆,拼命的追着他们。
“棠之,朕带你回去,朕带你回去!”他的声音嘶哑低沉,环着她腰的那只手在微微的发抖。
战其镗的棠之这个字,是皇帝取的,当时他还是太子,在偷看《红楼梦》,见了那林黛玉写海棠的一句: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觉得这梨之清白与梅之傲甚合她的气质,于是便取字棠之。
“皇上,马驼了两个人……跑不远的,你……放我下来。”她无力的靠在皇帝的怀里,胸口的血缓缓的冒了出来,手臂上渗出的血随着她的指尖落在地上,她看了一眼,吃力的将手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