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岁分不出太多精力思考,努力挤出正常的声音,胡乱地应着顾江行:“好。我这里还有个急诊,先挂了。”
蓦地,果断通话。
楼梯间里,是女人紊乱的呼吸。
顾遇殊似乎很满意这次的恶作剧,眼底都是邪肆的笑。他交给叶三岁一个礼品盒:“把这个送给顾江行,以你的名义送。”
叶三岁打开盒子,里面是个精致的男士手表。送表?为什么?为了讽刺?将她这个表子送给顾江行?
她垂下眼眸:“如果我把这个礼物送给顾江行,他会睡了我,还要送吗?”
“送,而且必须保证他戴上,至于用什么手段随便你。如果你觉得身上的刺青可以见人的话,那你大可以让顾江行睡。无非就是我穿过的破鞋,被人捡了而已,这件事我没意见,我甚至不介意三个人一起……”
男人痞气的话就在耳边,似乎她多么轻贱,多么廉价。
叶轻轻倏然握紧拳头,脸色苍白,在顾遇殊身上,她总能深刻地领教到,什么叫做辞色锋利,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生生剜掉她半条命。
叶三岁最终还是把那块手表送了出去,而顾江行则是天天随身携带。
从此之后,顾遇殊似乎突然意识到她的作用,她可以最大限度且最无理取闹地接近顾江行。
他会提出各种过分的要求。
要她将顾江行从一个重要会议里骗出来。
要她陪顾江行去见那些重要人物,并且从中作梗。
要她去顾江行的书房拍一些重要文件、偷用公章等。
面对顾遇殊越来越过分的要求,叶三岁终于忍不住爆发:“我凭什么要帮你做这些!”
那时,他们正好在酒店里幽会,或者说……偷晴更合适。
顾遇殊直接将她搂在压在镜子面前:“凭你是乔杉!凭你之前做过职业狐狸精!当年,你从我身上偷了多少东西给顾江行,如今我让你偷回来给我,有何不可?”
叶三岁喉头里都是腥甜,关于这件事,她真的很抱歉。她跟顾遇殊谈了两年恋爱,顾遇殊在无人机方面的研究,本该革新这个行业的,引起一场变革,然而……一切都被顾江行捷足先登。
仅仅就是因为一个乔杉。
一个被人调教出来的,专门用来诱·惑男人的利器。
顾遇殊提起往事,宛若烈火灼烧,而叶三岁本人则是闭口不言。他缓缓地掐住她的脖子,声音冰凉入骨:“叶三岁,别逼我把你以前的事都暴露出来,你们叶家丢不起这个脸!”
她看着他残忍狰狞的模样,心底都是刺痛,是的,如今的顾遇殊,是她一手造成的。
他像是上头了一样,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狠:“我知道你们叶家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跟顾江行结盟么?你们觉得他就是这个顾家的主人了?我告诉你,有我顾遇殊在,他顾江行娶不了你,也不可能掌控顾家!
叶三岁脑袋一片晕眩,眼前一黑,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了,失去理智前,感受到温热的血液从鼻孔流出来。
醒来的时候。
是在医院。
叶三岁简直想笑,明明三个月前,她才在这里接诊了苏南枝的半夜急诊,玩得太过火了,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她了。
顾遇殊掀开帘子,眼眸里都是清冷……和一丝深藏的怜惜。
叶三岁有些害怕,这个男人,该不会知道什么了吧?
比如,她脑袋里的那颗瘤?
小说《我愿孤独比爱你舒服》第八章她脑袋里的那颗瘤试读结束。
名爵集团大厦二十一楼,总经办。
程安然站在宽敞气派的办公桌前。一叠文件攥在手里,几乎攥出了汗。
袅袅烟雾从面前男人修长的指尖里飘出来,雪茄独特的味道却怎么也盖不住刚刚那一片——淫靡而香艳的气息。
“捉奸捉到这里来了?程安然,你能耐啊!”
萧爵一慵懒地靠在老板椅上。凌皱的衬衫扯开到第三个扣子,领带斜生生落在一边。
精致的锁骨和麦色的胸肌上布满了吻痕,与衣襟上人鱼姬色的唇膏痕迹对比无异,暧昧生辉。
程安然几乎咬得嘴唇出血。任由脑中膨胀着刚刚那不堪入目的一幕,眼眸里却生生强摒住了那份波澜不惊。
“我只是来跟你谈公事的,麻烦抽几分钟时间看一下这份设计稿。”
说着,程安然轻轻推上了手里那份文件,然后退回到相对疏离的位置里。
“公事?”萧爵一冷笑道。
他侧着脸,眯着眼,颀长的双腿搭在办公桌边缘,尖亮的皮鞋有意无意地冲着程安然。然后缓缓吐了一口烟圈,整个人张卧成丝毫不掩饰的嘲弄和鄙夷。
“萧太太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萧爵一两指轻轻一掸,簌簌烟灰落在雪白的文件上。
程安然面色不动,心里却像火燎一样揪紧。
那是她亲自带领团队,耗时一个月所出的成品。
这一刻就在萧爵一翻手云雨的威胁和拿捏下,显得轻如鸿毛又不堪一击。
就如同,这段在他股掌之中被玩弄的婚姻。
“谜尚设计工作室,首席设计总监程安然?”
眯起眼睛,萧爵一把目光轻轻扫在设计稿最后页的落款处。
接着他突然挑起犀利的眉峰,嘴角抽出一丝清冷的嘲弄。
“什么时候去找的工作?看样子,头衔不小,待遇不低嘛。”
程安然没说话,只把嘴唇咬得紧紧。
在走进这间办公室之前,她犹豫过无数次,面对萧爵一可能的刁难,她要怎么公对公地保持平静和尊严。
然而当她站在门口亲眼看着那个女人在她丈夫身上颠鸾倒凤的一瞬间,所谓平静和尊严都仿佛笑话一样没有了意义。
清了清喉咙,程安然扬起不卑不亢的声调。
“请萧总详细过目。满意的话,按协议支付设计款。不满意的话……也请提出修改意见。我们团队会尽快——”
“程安然你很嚣张么!”
萧爵一眉头一凛,甩手将那叠文稿扔在程安然脸上。
“我早就警告过你,别拿任何东西来浪费我的时间!除非,是你签过字的离婚协议!”
雪片一样的纸页在程安然的眼前落下。
刮在她睫毛上,擦在她脸颊边。像入侵泪腺的砂砾,说不清是痛还是委屈。
蹲下身,程安然一片片捡起设计稿。
归整,排序。最后重新端放在萧爵一的面前。
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就像一把无名的邪火,一下子挑断了萧爵一绷弦的理智。
他恨透了这个女人故作姿态的淡定。他想不通她那虚伪的与世无争,暗藏多少心机与原罪?
萧爵一踹开椅子,大手上前一抓。就将来不及呼出声的程安然牢牢拿捏在掌心里!
他收紧五指,感受着女人脖颈处细微而痉挛的抗拒。
他凑近五官,温湿的气息挑衅入耳。
“程安然,你装模作样给谁看啊?成为我萧家的大少奶奶,还用得着辛辛苦苦地出去打工么?你,不就是想做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金丝鸟么!”
喉咙里的空气一寸寸稀薄,程安然奋力扒开萧爵一的手指,泪水在渐渐模糊的视线里打着转。
她也搞不清自己这会儿究竟是为什么而忍不住想哭。
可能,比起萧爵一愤怒之余想要掐死她的意图。她更伤心的是这一刻那男人眼里的仇恨和决绝,竟是那么真实。
他,真的那么恨她么?
有时候程安然会想,如果五年前死在那场车祸里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至少这样,萧爵一还能是曾经那个温柔正直的萧爵一。
而自己,也不用成为今天这个,受尽所有人指责和唾骂的自己。
泪水沿着程安然的眼角滑落,灼热在萧爵一的手上,瞬间抽去冰凉。
萧爵一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看着眼前的女人像条被打残了的流浪猫一样瘫倒,蜷缩,咳嗽到停不下来。哪里还有刚才的淡然自若,与隐忍骄傲?
每每这一刻,萧爵一才会觉得心里稍有那么一点点报复肆意的快感。
“滚!”
萧爵一站起身来,烦躁汹涌,他转身抄起桌上的咖啡杯狠狠砸在程安然身后的墙壁上。
白瓷炸开,碎片崩裂。
打在程安然的手腕,手臂上,像人言可畏的枪林弹雨。
她仿佛感觉不到有多疼,耳底落入萧爵一字字绝情的讽刺与威胁:“程安然我警告你,想做萧家的长孙长媳就给我安分一些。再敢到我奶奶那里去装模作样,兴风作浪,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滚!”
程安然撑着墙壁站起身,她理了理凌乱的发梢,抬手轻轻揩去手腕处被碎片划出的一层血色。
转身出门的一刹那,她稍显顿挫了脚步。
回过头,她叫了一声‘爵一’。
无论是‘萧总’的疏离,还是‘爵一’的悲剧。对他们来说,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周日是奶奶的寿辰。妈说,让我们早点把小海带去老宅子。你周末在家么?”
“你不用探我口风。”萧爵一面朝落地窗,背对着她,“我今晚睡哪,跟你没关系。”
冷冰冰的话音,落定嘲讽,乐此不疲。
程安然心下微微自嘲。事实上,她只是想问问他该给老人家挑个什么样的礼物。
“明白了,那我先走了。”
“站住。”
萧爵一厉声的命令,再次绊住程安然想要逃离的脚步。
“还有事?”
萧爵一转过身,精炯的目光撅住程安然的眼睛,盯得她仿佛透不过气。
“回去跟小海打好招呼,别又叫错了人。”
程安然心头一顿,闷痛侵袭。
“万一小孩子一不留神又喊你‘妈妈’,到时候,我妈再拿大耳刮子扇你。可是你自找的了。”
“我知道了。”
程安然摒了摒呼吸,咬紧唇瓣。
她想,这点自知之明她总是有的。虽然这三年来仿若母子般的相处模式,让那个男孩早已把她视为最亲的人。
可事实上,这世上唯一一个没有资格来做小海妈妈的人,也只有她程安然了。
离开办公室,程安然从包里抽出纸巾紧紧压在自己划破的手腕上。
她本对疼痛不是特别敏感,进而对心痛也开始麻木。
尤其当她听到门里萧爵一对秘书打电话时吩咐的那句话时,内心仿佛已经激不起任何波澜了——
“给我联系下谜尚的负责人,就说让他们重新出个设计案,我出双倍的报酬。条件是,立刻开了程安然。”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程安然苦笑着想。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