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大雪纷飞,京城中一片银装素裹,一顶红轿从一间巷子中抬了出来,与其相伴是锣鼓喧天的欢庆之声。周围的人们不顾严寒,都想出来沾沾喜气。一个从外城来的人不解,碰了碰身边的人,问道:“这是谁家娶亲,这样大的排场?”
“南宫大将军续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旁边的中年大汉回了话,向外地人娓娓介绍道:
南宫宴适才而立之年,已经是沙场上百战百胜的大将军,为大殷立下赫赫战功。而他之前的结发妻子虽是相府嫡女,可那个宋明月却在十四岁时便于下人私通失身,不贞不洁。被南宫将军不计前嫌的娶回府上后,依然为人善妒,残害将军府上女子无数,占有心极强,连南宫将军次次出征都要相随左右。
不光这些,她还个“不下蛋的母鸡”,出嫁数十年,膝下无一所出。这也就罢了,可那荡妇不知廉耻,又趁南宫将军外出巡视时与人勾三搭四,还被府中丫鬟撞破。南宫将军自是忍无可忍,可还顾念与她夫妻之情,只写书和离,赏了给她钱财仆役,叫她各自安好。
说道这里,大汉气的摩拳擦掌,连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忿忿不已:“像宋明月这样不守妇道,不知廉耻的妇人,死都不足惜!俺们几个都说,这样的贱\/人,该是去浸猪笼!”
“好了好了,现在这个南宫将军也新娶了娇妻美人,过往的那些晦气事就不提了罢。\'
“是啊是啊,贱\/人自有天收。咱们还是上去道喜吧。南宫将军的续弦是咱们妙红阁的花魁桃仙儿呢,人家桃仙儿虽处花柳之地,但是卖艺不卖身,才貌双全,可不必那什么相府出身的嫡女高贵多了。”
“哈哈哈,是啊。那才叫郎才女貌。我听说,桃仙儿原本有一旧疾,发作起来十分折磨。南宫将军得知了此事,不远万里去求花谷医仙青玄,得了草药将她根治。在我们这儿都已传成了美谈!”
“是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也不知道那宋明月现在身在何处,知不知羞!”
“谁知道,那种贼妇人,不如死了算了!”
*城郊
漫天的白雪中,有一道道红色的痕迹分外显眼。可这不是城内的十里红妆,而是有人身上创口被冻裂之后不断渗出来的血。
再凑近一看,那人衣衫褴褛,头发散乱,浑身上下都是被拷打过后留下的伤痕。可是即便如此,仍不能掩盖她那张脏兮兮脸蛋下的美貌,只是那双从前格外明亮的眼睛在此时变得黯淡不已,原本艳若三月桃花的唇冻成了骇人的青紫色,原本窈窕动人的身体上覆盖着许多宛若蜈蚣一样的疤痕。
而这一切……都是拜城中那位受百姓敬仰的南宫宴,南宫将军所赐!这个人,正是受百姓指指点点的宋明月!
宋明月的脑袋晕晕沉沉,不断重复着的回温这自己这几日来所受的非人虐待,想着自己嫁入南宫家十多年,虽然不曾有出,却勤勤恳恳为他。
她知道他商贾出身,处处低人一等,便代他写文章上荐皇帝,谋求官位。
她知道他野心极大,不甘心官职低微,又和他一起出征,穿戎装披红甲为他九死一生。
她为了照顾他的脸面,便将所有功名名声通通让给了他,自己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世隔绝。
她知道自己从前被姐姐药坏了身子,不曾有过所出,一直心怀愧疚,所以对他在外沾花惹草都睁一眼闭一只眼。
她以为南宫宴是当真爱自己,心中有自己,所以才会在听说他得了不治之症时,远赴万水千山,去寻她当初的授医恩师花谷医仙玄清处盗药。
可换来的……是欺骗,是抛弃,是洗不清的恶名和醒不来的噩梦。
原来这么多年,她都一直活在南宫宴为她编织的谎言里。当初他愿意在自己身份名裂之时娶自己,不过是为了要一块没有威胁的垫脚石。她费尽心机为他求来的药,却是为了救一个他所移情别恋的烟花女子!
宋明月孤零零的依靠在一颗枯树上,眼中有清泪流下。
“明月,你盗了我的那株灵草可解百毒,治百病。怎么,落得了如此下场?”
一个清冷淡漠的声音从飒飒风声中传来,跟着,从树林中出现了一个身材颀长的俊美男子。棱角分明的轮廓,剑眉朗目,唇薄而分明,精致得无可挑剔。他的墨发随意的披肩而下,穿着寻常的青衫却不能掩盖住身上出尘绝世的清冷气质。这样完美的人,仿佛是画师穷尽一生灵气与精力绘成的作品,光是看一眼便觉得震撼,见之难忘,仿若世外谪仙。
而他的目光落到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伸手,墨眸一眨,闪过了一丝不忍与心疼,最后又化作了一声声幽幽的叹息。俯身上去封住她的几处大穴,又为她把脉:“当初我念你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收你为关门弟子,免得我这身医术百年后无人所继。你好歹学了五成有六,怎得……”
“明月之疾,药石无医。”宋明月见到自己当年的恩师,原本已经哭干了的眼泪忽然又涓涓流下,“我前半生原本该是富贵无忧,可偏偏被自己糟蹋挥霍,败坏身名。后半生错付于负心人,受尽欺凌折辱,洗不尽满身污名残躯。即便此番可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
男子眉头一锁,轻声道:“你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