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一摇，摇到外婆桥……”喝得烂醉的年轻英俊男子四仰八叉躺在急诊科的观察室的病床上，嘴里含糊不清嘟囔着，涎水顺着嘴角淌个不停，抽风般疯狂摇晃手里的iPhone手机。
“林医生，那个人，嘴角流涎，像抽风一样摇晃，是得了羊癫疯吗？”一个正在量着血压、民工打扮的老头朝那边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皮肤白皙高瘦的急诊科年轻医生林小天微微摇头：“不，他只是喝醉了而已，要真是癫痫发作，我们抢救还来不及，哪有这么轻松？”
中年民工还是有些不解：“那他为什么要把手机晃来晃去啊？”
“李大爷，他在玩微信，找女孩子聊天呢。”大眼的小个子护士于佳佳低声说。
“哦！我知道了，他是在‘摇一摇’！”李大爷似懂非懂，一脸神秘：“那你们可得小心了，别被他摇到了。”
于佳佳咯咯直笑，一旁的两个实习护士也笑了起来。
这个叫陈卓的年轻男子，是被一群小青年送到医院来的，当时不省人事，不想刚一到急诊科，就吐了一地，人也醒了，那群小青年却一个个溜之大吉。
林小天为他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没有什么大碍，就将他安置在观察室里留观，顺便给他开了点护胃和醒酒的药物。
“啊！”一声尖叫传来，是观察室的方向。
林小天大吃一惊，赶紧跑到观察室，却见到护士于佳佳一脸羞愤地跑出来，一双大眼噙满泪水。
“怎么了？”林小天见她神情，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他……乱摸……我！”于佳佳满脸通红，又羞又气。
“美女，你的微信号多少啊？”陈卓躺在病床上，语无伦次得意大笑不已。
林小天铁青着脸，拨通了护工陈大妈的电话。
“通通通！”随着一阵沉重之极的脚步声，一个铁塔般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了急诊科里。
陈大妈是楚州市中心医院的护工头儿，身高足足180，比林小天还要高出几厘米，而且一身横肉，体重足有250斤，她有一个极为霸气的外号——“大鲨鱼”。
如果你认为大鲨鱼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工，那就错了，她的丈夫可是省里某位领导的专职司机，而且据说和领导关系相当好。就算是院长，也得让她三分。
大鲨鱼带着于佳佳冲进观察室。
陈卓慌乱声音传出：“你们……要干什么？”
大鲨鱼不顾他的挣扎，一把将他按住：“当然是帮你打针！佳佳，上！”
于佳佳的俏丽的面容突然多了几分狰狞的之色，拿着大号针头，对准血管，狠狠一阵下去。
“啊！！”陈卓的惨叫声霎时间突破了120分贝，就算是站在外面的林小天，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大鲨鱼”带着得意的笑容，从观察室走出，对着林小天做出一个“V”的手势。
在林小天的工作生涯中，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着。
当然，大部分的患者，都是善良淳朴的，像陈卓这样的患者毕竟是少数，而且仅限于醉酒时。
陈卓的酒彻底醒了，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儒雅有礼，如同谦谦君子，不停地向于佳佳和林小天等人道歉，还提出过几天一定要请急诊科所有的医护人员吃饭，连“大鲨鱼”陈大妈也一起叫上。
“林医生，其实……我觉得嘛，他也没那么坏，而且，我看他也不像是那种游手好闲的人；你看，他开的可是宝马5系呢。”于佳佳拿着手机，向林小天展示陈卓发给他的微信：“佳佳，我那天的行为，实在是很唐突，可是真的是情不自禁就那么做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吗？”
林小天“嘿”了一声，不置可否。
当天晚上，陈卓的饭局，只有于佳佳一个人去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一个星期后，于佳佳的小米手机换成了iPhone，半个月后，于佳佳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金项链。
11月11日是光棍节，据于佳佳的闺蜜说，当天晚上，她没有回家。
11月12日上午，于佳佳来上班的时候，脸色潮红，如沐春风。
林小天接到了同事兼死党慕炎的电话，他们的另外一个好朋友——大全失恋了。
谁都知道，大全一直暗恋于佳佳，总是缠着林小天帮忙撮合，林小天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感情这回事嘛……
谁叫你丫的没有宝马5系呢？
林小天的家里，三个大男人喝着啤酒，吃着街边买的来的烧烤。
桌子脚下堆满了酒瓶，三个人胡吃海喝瞎聊折腾了一夜，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大全喝一口啤酒，咬一口肉串，抽一口烟，反复交替。
突然他大声唱起了BEYNOD乐队的《无尽空虚》：“只有唏嘘的追忆，无言落寞地落泪，谁在这晚里放纵与她温馨……”
“哇！”林小天似乎不胜酒力，吐了一地。
“无尽空虚，似把刀锋静静穿过心窝……”大全继续声嘶力竭。
“啪！”长着一副英俊面容的慕炎突然站起身来，劈头就在大全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一脸的不屑：“瞧你那点儿出息！在这里嚎什么丧？”
大全捂着脑袋，呜呜哭了起来：“我伤心，我难过，不可以嘛？”
慕炎皱眉，正要再说，林小天这时已经缓过气来，擦了擦嘴巴，吐出一口烟圈：“娘的，你哭了就能把你的心上人给哭回来？有点志气好不好？大丈夫何患无妻？”
见到大全不说话，他的语气渐渐缓和：“其实，失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不是跟你一样，都是光棍？”
“你不一样啊，喜欢你的女孩子那么多，我一个都没有。”大全抹了一把眼泪。
“我告诉你啊，女孩子呢，都喜欢有骨气的男人，像你这么动不动哭鼻子的，鬼才理你呢！”他站起身来：“来，兄弟，跟我一起唱《光辉岁月》！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在他生命里，仿佛带点唏嘘……”
三个大男人大声嘶吼着：“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
电视机一直是开着的，昨晚三人看球赛，忘了关。这时突然播报了一条新闻：“南非当地时间12月5日，前总统曼德拉在约翰内斯堡住所去世，享年95岁……”
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之间，居然沉默了。
慕炎缓缓举起杯：“为曼德拉干杯！”
林小天跟着举杯：“为自由和平等干杯！”
大全也举杯了：“为这个操蛋的人生，干杯！”
林小天却不会想到，在他以后的生命里，会因为这句“自由和平等”而不懈地挣扎与奋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