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洲净心庵,刚过卯时,天色还未大亮,净心庵的屋舍院落里静悄悄的,屋内榻上的女子眉头皱着,额头冒着汗,嘴里喃喃呓语。梦里有人正在撕扯她的衣裳,她的嘴也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只能发出嘤咛之声。
蓦地,女子猛然张开了双眼,有些暗的屋舍里,睁开的双眼十分明亮,急促的喘气声在屋里频繁响起。
“原来是在做梦……”可这个梦也太……
低声自语,种果脸红红地掀开被子下榻,看了一眼屋里其他熟睡的尼姑,她穿好衣裳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出了净心庵的屋舍,快步冲向茅厕,才打开门,刚想要解裤腰带,种果只觉得劲风扫过,一只白皙、骨骼分明的手掌停在自己鼻尖上。
种果惊得后退一步,死死的捂住口鼻,尖叫声也息止在喉间,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茅房里脸色惨白的男子。
慕容靳喘着气将手收回,一双利刃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种果,玄色锦袍因被鲜血浸透紧紧贴合在身上。
惊魂未定的种果见面前的男人没有动手的意思,扑通扑通的心也放了下来,男人虽然脸色惨白,可容貌却是该死的好看,就连隔壁寒月庄的朱公子也稍稍不如他。
“你,是谁?”种果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先前的惊慌惧怕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慕容靳嘴角抽了抽,眸底的厉色下意识的敛去,垂眸淡淡的道:“进来,关门,有人追杀我!”
种果虽然单纯,却也听出了面前男子的意思,追杀?种果吃惊的瞪圆了眼睛四下张望,见没有人才进了茅房,听话的将门关上。
浓浓的血腥味夹杂着茅厕里独特的味道钻进鼻孔,种果皱眉。
“他们来了。”
种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男人小声低语,暗哑的声线带着一丝隐忍痛楚的涩然。
混乱的脚步声从外面由远及近,种果很明显的感觉面前男人身子一震,呼吸都错乱了几分。
种果此刻很是纠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个男人救还是不救?若是不救,面前的人会不会杀了她?若是救,该如何救?
正在犹豫的时候,面前的男人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血腥味越发浓烈,下一刻揽着自己细腰的男人竟然解开了她的衣裳,低缓的声线贴着她的耳朵传来:“配合我!”
种果呆愣愣的没反应过来,那呆萌的样子,让慕容靳莫名的觉得很挫败,难道他说的话很难懂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慕容靳头疼欲裂,伤得太重,他只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正一点点流逝,再不找地方止血,他不用等杀手了结他的命,光是流血就足够让他失血而亡了。
“小师傅,在下受了重伤,那些人都是杀手,且是亡命之徒,今日你若与在下一起被他们找到,你也必死无疑。”
种果只觉得全身像是坠入冰窖一般,看着面前面容俊美的男子,害怕的要命。
无妄之灾啊!
见种果呆住,慕容靳再次在心里暗骂,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慕容靳眸底闪现厉色:“现在开始你听我的,否则,今日你就给我陪葬!”
种果呆愣片刻的瞬间,只觉得面前忽然一暗,唇上感觉凉凉的。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嘴微张,搂着她的男人顿时得寸进尺的将舌伸了进来,唇齿纠缠。
慕容靳先前觉得郁闷,可吻上去之后,又觉得这感觉出奇的美好,让他忍不住的想更亲近一些。
大手抚在女子玲珑的身体上,越抱越紧,温香软玉在怀,连他身上伤口传来的剧痛都暂时感觉不到了。
种果只觉得浑身燥热,想将人推开却不受控制的抱紧,唇齿相合的缝隙间传出抑制不住的低吟。
种果只觉得脸上燥的慌,男人的手抚在她身上,古怪的感觉袭遍全身,男人身上淡淡的冷梅香让人迷醉。
都说梦是反的,可她现在的情景与梦里是如此的相似。
茅厕里传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杀手们原本想搜查茅厕,这会儿却面面相觑,领头的人面巾下嘴角抽了抽。
领头的使了个颜色,带着人往另一个方向快速离去。
等杀手走远了之后,慕容靳才松开了种果,纵使面瘫如他,此刻也十分尴尬。
“你……”慕容靳脸色铁青,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种果红彤彤的脸让人看了有一瞬间的失神,软软糯糯的声音轻如鸿羽:“你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他们待会儿回来可就不好了。”
慕容靳微微怔愣,看清了种果的容貌,暗暗挑眉,倒是个容色妍丽的小尼姑。
“今日之事,还请小师傅守口如瓶,那些人若找回来,也请不要透露我的行踪,今日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来日再寻小师傅报恩。”
种果红着脸摇头,她完全不想跟这个男人扯上丝毫的关系,现在她只希望面前这个该死的男人赶快走,就算要死也不要拖累她:“不必了,你快些离开吧,这里是尼姑庵,你一个男人不能待在这里,天就快亮了,你再不走,一会儿净心庵里的姑子都要起来了,到时候再想走就麻烦多了。”
微微额首,慕容靳也知道自己现在只身在外十分危险,也就不再推脱,带着伤就推开茅房的门走了出去。
走了两步,慕容靳下意识的回头又看了种果一眼,那一双清澈灵动的眸子莫名的觉得很熟悉。
种果见慕容靳还不走,突然冲着他给了个灿烂的笑脸,咧开嘴露出了小虎牙,看着模样倒是十分天真可爱。
眸子一暗,慕容靳敛去了眸底的深沉。然后,快速离开,至于这个尼姑,待他解决了那些暗杀他的人之后,再来报答她今日的救命之恩。
等慕容靳离开,种果才完完全全地放了心,至于慕容靳嘴里提的报恩,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之前因为慕容靳,她吓得三急都憋了回去,这会儿慕容靳走了,三急又回来了。解决了以后,她回到了净心庵的屋舍。
脑海里却总是回响着茅房里遇到的那男人说的三个字。
配合我。
摇摇头,种果想把这三个字从脑海中甩出去,红着脸,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自言自语,“难怪师傅说,山下的男人是老虎,果真如此啊……”
种果从小在尼姑庵长大,没有和什么男子接触过,可是刚才,那家伙好像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在床上翻来覆去,种果有些夜不成眠,虽然之前是为了救人,情急之下才会做出那样的事,可还是有些逾越了。要是让朱思章知道了,不晓得他会不会生气。
想到朱思章,种果原本有些纠结的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还是好生休息吧,明日一早,好去看他。
早上,在大殿里和所有人一起诵经礼佛之后,种果在食堂里拿了两个馍馍,端着一碗清粥悄悄的顺着墙根走出了庵堂,拐到后门外,缩起身子在门口蹲下。
先咬了一口馍馍,就着清粥吃起来,一双灵动的双眸却是朝着对面的院子望去。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朗朗清悦的嗓音从院内传来,种果一下来了精神,大咬了一口馍馍,才伸长了脖子往虚掩着的门内看去。
一抹月白色的袍子从门缝中若隐若现,偶尔能够看见人影在晃动,是那朱思章正在院子里读书。
现在时辰还早,再过一会,朱家的院门就打开了,她便可以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儿。
想到这里,种果的嘴咧了咧,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显。低下头一面咬着馍馍,一面喝粥,心里也有种幸福的满足感在蔓延。
仅仅是听到他的声音,这种感觉便是极好的。
种果心里正美着,对面的大门已经“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走出来的是朱思章的丫鬟小翠。
小翠看到蹲在门口用膳的种果,眼中露出一抹鄙夷,戏谑道:“小尼姑,你怎么老蹲在后门吃饭,是不是做错什么事被罚了?”
“才没有,种果又没有犯错,怎么会受罚?”种果听到小翠的话,双目圆瞪,有些不服气。
这小翠虽然是朱思章的丫鬟,也算是熟人,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总是不太待见她,说话也不怎么客气。
小翠白眼一翻,还想说些什么,朱思章的声音却突然传来:“小翠,不得无礼。”
种果心头一乐,脸上却没敢表现出来,只是连忙站起身子,目光殷切的往院内看去。
果然,朱思章听到小翠和种果的争执,手中还握着书本,就已经移步往门口走来。
小翠被自家少爷训了,自然不敢造次,但心里还是很不情愿,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嘛,不好好在屋子里吃,每天都守在我们门口,谁知道她是不是不安好心。我看她不是被罚,就是偷吃,所以才老蹲在这里。”
“不得胡闹。”朱思章略微皱眉,语气沉了下来,有些责备小翠的无礼,小翠见少爷护着她,心里不情愿,气的一跺脚转身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