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地方,每次来都要沾一身的晦气。”
领头的陈公公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堆里,满是抱怨,他去的地方,正是柳妃宫中。
人人皆知,柳妃虽然是丞相之女,却因丞相在朝堂上屡屡和皇帝作对而被厌恶,进宫之后,皇帝未曾踏入长乐宫一步,至今未曾被宠幸。
没了龙气,这里便和冷宫一般,不招人待见。何况柳妃与冠宠六宫的陈妃不睦,上个月陪嫁婢女还被打死了,只能气的病倒,却没半点办法。
长乐宫昔日曾是四大宫之一,可惜三年过去,没有及时的修缮,已经败落,墙漆都花了。进入宫殿之后,更是徒然出现一股子冷气,直叫人心底发寒。
这时就听殿内传出一声沙哑的问:“不是说要来个宫女么?怎么还没到?”
听到这声音,陈公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即端起笑脸,推门而入。
冷风夹杂的风雪呼呼而进,冷的坐在上首的柳安然一个哆嗦,抱紧了汤婆子,心中暗道,该死的古代,没有暖气。
罪魁祸首陈公公恍若不觉,指了指跟着他进来的婢女,笑着道:“给柳妃娘娘请安,还请娘娘恕罪,这临近新年,各宫忙起来,内务府更是如火如茶,好不容易抽出时间,给娘娘送婢女来了。来之前,陈妃娘娘让奴才给捎个话,打死娘娘的陪嫁婢女,实在是那婢女忒不懂事,如今特意挑了个乖巧的,希望娘娘能喜欢。”
柳安然穿越而来,曾以阿飘的形式在紫城上飘荡,清楚的知道,宿主去世的原因就是陈妃硬是打死了陪嫁婢女而气病的。柳陈之间的恩怨,是公开的秘密,此刻陈公公提及,无非就是讥讽。她轻咳了一声,不急不缓道:“听说陈公公是陈妃娘娘的远亲?”
陈公公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人尽皆知的问题,一怔,然后笑成了一朵菊花:“奴才是个什么东西,哪配和陈妃娘娘攀亲戚,不过是出了六服的一个族亲罢了。”
“哦——”柳安然恍然的点头,似笑非笑道:“怪不得能这么快做到四品总管,还能叫主子等着!”
身边伺候的喜鹊有些惊讶,以往自家娘娘可是柔的不行,即便是被欺负了,也只是在被子里哭一通,这么强硬的去和陈妃为难,还是第一次。
陈公公没想到一直软绵绵的柳安然竟然向他发难,脸色一难看,顺势跪了下去:“娘娘有气,尽管和奴才发,但是临近年关,内务府事物繁忙,奴才若是因此耽搁了公务,上头怪罪下来,奴才承担不起,不知娘娘是否承担的起呢?”
这句话,便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喜鹊与被 打 死的婢女是一同陪着柳妃进宫的,闻言眼圈一红,呵斥道:“你放肆!”
陈公公不屑,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后宫无主,乃是陈妃的天下,柳妃入宫三载,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即便受了气,谁给她做主?
柳安然笑了,她自问职场打滚十几年,最不惧的就是威胁,所以面不改色,拿起手边的茶杯,扔到了地上,平静的说:“这几日本宫病了,耳朵不是很好使,陈公公能否上前答话?”
陈公公一怔,望着摔在地上四散的碎片,清楚的明白对方的要求——这是让自己跪在锋利的碎瓷上啊!
他脸色阴沉:“柳妃娘娘,若是陈妃知道了……”
柳安然轻轻松松的打断:“本宫那婢女因不懂规矩,被陈妃先斩后奏,直接打死,本宫虽然心痛却也无可奈何,不知,同样的事情若发生在陈妃身上,她可有什么办法?”
这才是真正的威胁。她好歹是个妃位,有丞相撑腰,就算叫人打死了陈公公又如何?
丞相活着一日,她便能活着一日,丞相死了,她自然也得跟着死,既然如此,有什么担忧,有什么好畏惧。
可叹原主看不透,总想着忍气吞声,最终生生气死了自己,白白让那群小人得意,便宜了柳安然。
陈公公脸色阴晴不定,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柳妃和之前那个清高柔弱的柳妃截然不同了,他咬了咬牙,再不甘心,也只能往前爬了爬,瓷碎片的尖锐抵在膝盖上,疼的他冷汗连连,心中打定主意过后决饶不了这女人,面上却不得不求饶道:“还请柳妃娘娘高抬贵手……”
柳安然不急不缓地拿起喜鹊又泡的一杯新茶,品了品,随手放在一边,惊讶道:“刚刚本宫失手打碎了一个茶碗,还没来的及清扫,公公怎么就跪了上去?”
陈公公一瞬间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下意识便想起身躲开,柳安然立刻道:“既然是陈妃娘娘身边的人,规矩肯定是极好的,断然没有在和主子说话时,一摇三摆的道理。”
陈公公一顿,只得停止了准备起身的动作,又老老实实的在尖锐的瓷片上跪好,咬牙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柳妃娘娘宽恕奴才有眼无珠之罪。”
柳安然抽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茶水,点头道:“下去吧。”
这般轻描淡写,却叫屋内的奴婢都是身心一震,打起了精神,毕竟谁愿意跟着一个软骨头啊?不怕主子争不过,就怕主子不敢争,连带底下奴才都活的没劲。
陈公公赶忙谢了恩,灰溜溜的走了。
自打陈妃进宫之后,他还没这么丢人过,一直跟着他的小徒弟也是心里不安,刚一出了宫门,便问道:“师父,这柳妃娘娘有点不一样了,咱们以前那么对待她,她会不会报复咱们啊?”
“没出息。”陈公公扇了小太监一巴掌,有些心有余悸,但面上强作镇定:“她再大比得了陈妃娘娘么?无非就是借着主子的身份欺负奴才罢了,却忘了咱家可是陈妃娘娘的脸面!”
陈妃素来看柳妃不顺眼,寻个由头便能生事,就比如打死柳安然陪嫁婢女的事,如今有了更好的借口,肯定不会轻易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