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清河所料,桃儿当夜便自尽身亡,没有吐一个字。
喜公公把此事回了皇帝,皇帝厌恶地皱眉,“把她丢上山喂狼。”
喜公公领命而去。
此事传到清河耳中,清河只是淡淡一笑,并没说什么。
倒是苏贵人有些担忧,“桃儿什么都没说,皇上会不会相信我们呢?”
清河淡淡地道:“虽然桃儿什么都没说,但是父皇也知道是什么人指使的,只是他没有追查而已。”
苏贵人犹豫了一下,看着清河,“你好似知道是何人指使的,到底是什么人指使桃儿教唆你自尽?”
清河瞧着苏贵人那张洁净的脸,不禁叹息,心思如此单纯,在这后宫生存,能活到现在算是奇迹了。
“还有谁?尚贵嫔啊!”清河淡淡地道。
苏贵人霍然起身,瞪大眼睛摇头,“这绝不可能,虽然她一直都不喜欢我们,可她是苏和宫的主位,若你出事,她首当其冲是要受到责罚的,她怎么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没有这么愚蠢的。”
“她不愚蠢,相反,她很聪明,”清河站起来,在桌子上倒了一杯水慢慢地饮入口中,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桃儿教唆我自尽,那她必定是在旁边看着的,所以我是决计死不去的,但是,我这么一闹,皇上知道之后,会降罪谁?皇上不会降罪于我,顶多是责骂一通,因为我还要和亲到北漠,那么,皇上在我出嫁之后,肯定会降罪于贵人你,一般来说,和亲公主出嫁,会晋其生母位分以示嘉奖,可这样一闹,到时候,莫说不会晋你的位分,你这贵人的位分能不能保住还另说。”
苏贵人听得手心冒汗,半响说不出话来。
许久,她才看着清河,道:“你怎么一口一个皇上?连父皇都不喊了呢?”
清河一怔,才记起刚才有些口误,苏贵人给她提了个醒,以后这个问题是要注意一下的。
“或许是我心里始终有些怨恨父皇,让我嫁到北漠这种地方去。”她黯然地道。
苏贵人握住她的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是我没用,连累了你,但凡我出身高些,你也不至于是这个样子的。”
清河不爱听这种自怨自艾的话,迅速地转移话题,“除了小绺之外,还有哪个奴才比较可靠?”
苏贵人愣了愣,嗫嚅道:“这……他们一直都在我身边伺候,大概都可靠吧?”
她明显底气不足,之前她也没想过桃儿会背主。
清河再一次叹息,摇摇头道:“贵人,在这后宫生存,您真的要长点心啊。”
苏贵人定定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道:“懿儿,你这自尽一次之后,似乎有些不同了。”
清河淡淡地笑着,“变了不好吗?总比以前唯唯诺诺任人鱼肉好。”
苏贵人叹了口气,“我本来只想在这后宫安静度日,但是十几年了,便没一日安生过。”
清河不做声,在这后宫之中,从来都是波谲云诡,不会有什么安生的日子,想安静度日,简直是奢想。
清河养了数日,每日服用御医开的补身方子,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加上皇帝也终于觉得自己亏待了这个女儿,赏赐了华服和首饰,并且特意命喜公公前来告知清河,三日之后在万寿宫举行皇宫晚宴,让她与苏贵人出席,长长见识。
苏贵人显得很兴奋,以往这种宴会从来没她的份儿,想不到这一次皇上竟然准她与懿儿前去,看来,懿儿自尽一事,已经是彻底的翻篇了。
小绺把从御书房伺候的陈公公那边听来的话告知了清河,本来皇上只让她一人前往,是尚贵嫔在皇上面前进言,才让苏贵人也一同前往赴宴。
清河从小绺的话中嗅出了浓浓的阴谋味道。尚贵嫔不会这么好心,让苏贵人在众人面前亮相,因为,苏贵人虽然出身低微,但是打扮起来相貌出众,轻易便能压过她这个苏和宫主位。
这宴会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每隔几个月,皇帝都会找一天聚起皇公贵族们,王爷亲贵们都会带着家眷入宫相聚,说白了,就是皇帝要通过这个聚会,看看这些人当中,有谁会生异心。
然后宴会结束的时候,封赏一些人,联谊感情,增加他们对皇权的忠心。
皇后尚在病中,所以宴会由协理后宫的戚贵妃操办。
清河还是元大将军夫人的时候,曾入宫给戚贵妃请安,在戚贵妃宫中留了一盏茶的时间,但是戚贵妃的尊贵与威压给她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戚贵妃不是一国之母,却有一国之母的架势。
这日清晨,戚贵妃命人送来了一副红珊瑚头面,说是皇上特意交代,让她在宴会上戴上,免得失了公主的威仪。
苏贵人急忙去了一趟戚贵妃宫中谢恩,自然是见不到戚贵妃的,只是戚贵妃有赏,她们这些身份底下的嫔妾,总要走走过场,亲自去谢恩。
“懿儿,你在后宫之中十六年,都不曾受过这般重视。”苏贵人看着妆容精致的女儿,脸上颇有欣慰之色。
清河让接过小绺手中的蔻丹,在自己指甲上慢慢地涂着,“贵人,这璀璨只是暂时的,如今重视,不过因为我是和亲公主。”
“是的!”苏贵人的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清河没做声,只是静静地涂抹着指甲,心中静静想着尚贵嫔的阴谋。
尚贵嫔指定是针对苏贵人的,她不会愚蠢得在桃儿刚死便对付自己,之前她命人教唆李懿儿自尽,也是为了打击苏贵人,今晚,她的目的应该也是一样的。
到了中午时分,尚贵嫔命人送来一套衣裳,说是让苏贵人穿着参加今晚的宴会。
这是一条绯色宫裙,银线绣繁复的月季图案。
苏贵人十分开心,拿着裙子急忙便要试穿。
清河盯着那条宫裙,一手夺了过来细细地看着,却在宽大的广袖中,看到一两朵牡丹刺绣图案。
清河再翻看,看到后背的暗纹中竟绣着一条飞凤,暗纹不太清晰,她命小绺点亮蜡烛,放在蜡烛光芒之下,暗纹飞凤便十分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天啊!”苏贵人白了脸,“这,今晚晚宴,万寿宫灯火通明,这暗纹飞凤可隐藏不住,到时候,这僭越之罪,我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
暗纹飞凤,绣牡丹,都是皇后才能够用的,即便尊贵如戚贵妃,也只能绣芍药,而不能用牡丹,更不要说代表皇后的凤凰暗纹刺绣了。
小说《和亲公主:邪帝的倾城皇妃》第八章尚贵嫔的阴谋试读结束。
五月端午,一年中最毒的一天。
一副红得刺眼的棺材从大将军府的后门抬了出去,摆放在后院的香园里,阳光洋洋洒洒地射在棺材上,发出妖异殷红的色泽,岁月仿佛凝滞了,只等着清河郡主咽下最后一口气。
而那本该昨天就咽气的清河郡主,却死死地苦撑一口气,病榻旁边坐着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肌肤胜雪,容颜绝丽,她手中端着一碗药,如葱般的巧手拿着瓷勺搅匀着碗中的药汁。
“姐姐,该喝药了!”她轻启樱唇,唇角含着一抹浅笑,眸光柔和地注视着床上的清河郡主。
清河郡主面容枯槁,眉心隐隐透黑,唯有双眸如电如剑,盯着眼前的女子。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动了恻隐之心,救下你,我免你颠沛流离,免你遭受欺凌之苦,你竟是这般回报我的?”
清河郡主面容陡然生出一丝恨意,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当日在破庙一群乞丐手中救了她,带她回府,以妹妹待之,她却爬上了郡马的床,甚至,不惜每日在她饭菜中下毒,她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毒入膏肓,神仙难救了。
李湘语抿唇一笑,口气淡淡地道:“姐姐这一辈子拥有太多了,若你真心疼爱妹妹,就该匀一些福气给妹妹才是。”
她把药放在她唇边,低声哄道:“喝吧,莫要让所有人等你,你放心,你和煊儿不会分开,你死了之后,我会送他去见你。”
清河郡主骇然,本已经虚弱至极的身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手打翻了她手中的药碗,“你要杀了煊儿?”
“否则呢?”李湘语淡淡地一笑,唇边像是凝了一朵白梅,“他今年七岁,已经懂事了,我不能够让他活着日后为他生母报仇,尤其,他是那样的聪明睿智。”
“元肃,元肃……”清河郡主凄厉地叫了起来,像黑夜林中夜枭的叫声,尖锐而凄厉。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帘子后面走出来,他凝着一脸的阴沉之气,盯着床上的女人。
“你听到没有?这蛇蝎心肠的女人,竟要连你的亲生子都杀掉,你真的任由她胡作非为吗?”清河郡主力竭声嘶地吼道。
元肃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清河,要怪,就怪你当日成亲之时,得了皇太后的恩准,不许我纳妾,你霸道至此,就休要怪我薄情。”
清河郡主倒抽一口凉气,双眸尽然是惊骇之色,“你知道?你竟然同意?那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清河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他以后会有很多儿子!”李湘语轻笑,走上前去,轻轻挽住元肃的手臂,像小鸟依人一般靠在他怀中,“三郎,你说是不是?”
元肃凝望着眼前这个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和宠溺,他没有办法,他爱她,为了她宁可付出所有。
“是的!”
绝望如潮水一般卷向清河郡主,她简直不能够相信耳中所听到的一切。
八年夫妻,换来的竟是这般的锥心刺痛。
她太傻了,活了两辈的人,竟然还痴心妄想这个世界真心相待?
前生,她是外企的首席财务官,每日拼命透支自己的脑力,终于死在了办公室里。
本以为带着记忆穿越投胎成为郡王府的小郡主,这辈子总算是得享安宁幸福的日子,却不料,识人不清,竟爱上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
“娘亲!”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关得严实的门陡然被推开,一个孩子冲了进来,旋风一般扑到床边,哭着道:“娘亲,奶娘说你快死了,我不要你死,你不要扔下煊儿!”
清河整个人颤抖起来,她一把推开煊儿,厉声道:“快走,离开这里!”
煊儿死活不走,却噗通一声跪在元肃面前,“爹爹,您救救娘亲,我不要娘亲死。”
元肃看着他,眼底有复杂的神色。
李湘语蹲下身子,含笑着招手,“煊儿,过来!”
“不要,不要过去……”清河想努力撑起身子,奈何自己的身体像棉絮一般,怎么也撑不住半分力气来,眼泪不断地从她眼角滑下,她摇头,“快走,煊儿……快走!”
元煊仿佛意识到危险,他警觉地看着李湘语,一步步退后。
李湘语看着元肃,唇瓣的笑容诡秘而冷寒。
元肃眼底闪过一丝冷狠,箭步上前,一手捂住元煊的口鼻,脸上狰狞而阴沉。
“不要……”清河一口黑血喷出,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在退去,她伸出手,只能勉强抓到煊儿的袖子。
煊儿在挣扎,窒息让他的眼珠子突出,脸色涨红,惊骇不已。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竟会对他下杀手。
绝望与仇恨袭来,终究撑不住一口气,清河的意识,渐渐跌入虚无。
她想起,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清河,我元肃何德何能?竟娶得你为妻,我发誓,此生必将真心相待,宠你一生,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清河,我爱的人不是你,是湘语,你是宁国侯府的郡主,金枝玉叶,离开了我,你还能风光过活,而她离开了我,一无所有,我不能辜负了她。”
清河终于咽气,元肃松开手,感觉身上所有的力气都抽离了。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软软地跌倒在地上,仿佛那一年,稳婆从产房里抱出煊儿,放在他手中,软软得像一只猫。
一双玉手缠住了他的脖子,耳边是他深爱之人柔和温柔的声音,“三郎,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他闭上眼睛,是的,终于可以和湘语厮守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公主,公主……”鼻音重重的声音在清河耳边一直响起,她只觉得眼皮子深重,怎么也无法睁开。
煊儿,她的煊儿!
“御医,公主可缓过来了?”那声音又响起来了,但是仿佛在天边,她几乎听不清楚。
“公主没事了,片刻便会醒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钻入她耳中,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陡然睁开了眼睛。
“公主……”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张圆润的小脸。
公主?什么公主?
“懿儿,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死了,叫我怎么办?”
一名身穿青色百褶宫裙的女子坐在床头,一张苍白的脸上挂满泪痕,正含泪凄苦地看着她。
“苏贵人?”她失神地喊了一声,这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
苏贵人见她脸色苍白,叹息一声道:“是我这个做娘亲的没用,连累了你,但凡你出身高一些,也不至于被你父皇送去北漠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