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玄袍近了,他声音传来。
“这就是尸体。”
头颅留在原处,尸体却在外面。模样是跪在地上,双手下垂,对着某个方向。这似乎像是有某种仪式感,就像上辈子,宋溪所遇到的那些变态杀人犯一样。他们喜欢把尸体摆出艺术感的模样,用来满足自己的低级趣味。
宋溪指着尸体对着的方向,看向了玉无忧。
“那边,是何处。”
玉无忧没有说话,但是司马云鹤开了口。
“之前还没察觉,现在倒是觉得有些蹊跷,这尸体对着的方向,不就是漠北吗?”
漠北,是除却西凉、南越以外的大国,早先和西凉多次开战,却在这几天商议求和,这才少了战乱。
司马云鹤想了想,又道。
“或许是我想多了,这京城的事,怎么会和漠北扯上关系。”
宋溪拿出她让人特制的手套,直接走向了那棵树下。
“任何事都不会偶然出现,想知道到底有没有关系,去看看不就知道。”
月光照着女子的侧脸,将那肌肤照得雪白,似乎比雪还白,比雪还没有温度。
她眼下刺眼的是尸体脖子上的那个血窟窿。血糊糊的一片还未干,尸体热度尚存,说明死了还不足一个时辰。算算时间,此刻亥时,死者很大可能是在戌时遇害。
巡抚衙门虽然不是什么重要之地,可也是京城中仅次于刑部的地方。海升死在自己地盘上,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但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宋溪蹲下身,盯着那血窟窿。
脖子上的创口格外醒目,口子很平整,应是一刀斩。
“这是普通创口,平整宽长各相同,表面所见,极其完整,凶手用这样的法子杀人,还要移动尸体,就知凶手心理素质不一般。”
“来个人吧,把这尸体抬去书房。”
玉无忧眸光一敛,黑衣人立即动作。
——
宋溪以最快的时间检查了头颅和尸体,不管从皮肤的表面现象和创口相合程度,都表示出了这两样东西是同属于一人。既然是一具尸体,那就好办。
她让人拿来了白布,然后将尸体头颅放了上去,并没有直接拼凑。
“死者海升,男,死亡时间在三个时辰内。除了脖子上的一刀斩,身上没有其他伤口。初断,是熟人作案。”
一声轻笑传来。
宋溪抬眼,直接盯着声音来处。
竟然是黑衣人的头儿,宋溪不认识他,却也知此人是玉无忧的人。
坐在软榻上喝茶的男子微微侧目,寒光乍现!黑衣人立即跪了他身前,揭下了蒙面黑巾。
“主子,这区区一个女子之话,实在是不可信。”
虽然他们早就听说了有一个女子,断了西山大营的死人案。可心中还是鄙夷,一个女人而已,能有多大本事。况且这女人还是将军府的人,万一存了坏心思,害了他们摄政王,怎么办。
对于自己属下的心思,玉无忧十分清楚,他放下茶,“月杀,退下。”
月杀不肯。
“主子,还是让属下找个可靠的仵作来吧。”
玉无忧眸光暗了暗,很明显生气了。
“本王,信她。”
一句话,把月杀的疑惑打到了谷底!玉无忧信她,自己还能做什么?他咬牙,不情愿的退下,再也不说一言。
被指责的当事人似乎有了一点反应,起了起身,看向了玉无忧。
月杀以为她心中有愧,会对自家主子说些什么,却不想这女人直接皱起眉头。
“喂,让一让,挡着光线了。”
噗嗤——!
司马云鹤立即扶住旁边房柱子,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笑弯了腰。他看了看玉无忧脸上凝固的表情,这宋溪,真是玉无忧的克星啊!
一阵静默后,玉无忧眸子淡了些,茶杯直接朝着软榻上小桌一放!
嗑地一声。
声音一落,伴随着如今血腥场景实在突兀,在场黑衣人头都埋得很低,再也没有一人做声。
玉无忧起了身,直接站了起来,到了旁边的书桌旁走走看看。
“你继续。”
男人走后,光线投来,宋溪满意点点头,一点也不在意某人此时的内心感受。随之埋头,继续验尸。心中了然,她已经起身,看向了那个质疑她的人。
“月杀是吧,说说你的见解。”
女子抱胸,兴趣盎然。
玉无忧眼尾一挑,眸色一改方才的晦暗,突然来了兴致。这女人啊,真是吃不了一点亏…
月杀见玉无忧并没有说什么,他站了出来,走到了尸体前面。
“杀人手法十分歹毒,依属下看,这是仇杀。”
宋溪还在等待月杀的下句话,就听没了声音。嗯……没了?她叹了口气,还以为这人是多大见识,不过是外行看热闹。
宋溪摇头。
“非也,非也。这位月杀大哥,可能你忽略了一个重要原因,海升是因何而死。为什么你们查到了海升这,他就丧了命,原因很简单,不过是杀人灭口而已。”
月杀皱眉,垂下了头。知道自己丢脸了,他直接退下,不再说一句。
玉无忧点头,“继续说。”
“尸体表面没有多余伤痕,当时也没有什么动静,两点加在一起,便证明是熟人作案。”
宋溪抱胸而立。
“唯一有力的证据,只有尸体脖子上的创口。”
说着,她蹲下身,指着创口处。
“伤口看似非常平整,却内藏玄机。西凉的兵器大多以大刀,长剑,匕首为主。而这些兵器的共同之处就是刀身是直线延伸。”
言罢,宋溪直接走上前,从司马云鹤的腰间抽出了他的佩剑。随即只见宋溪谁也不看,拿着长剑就在软榻上桌角砍了一刀!
木块落下的瞬间,宋溪已然收手。她双手还剑,看向司马云鹤。
“谢了。”
小说《摄政王的法医狂妃》第8章案中案试读结束。
今日是西凉丞相的五十大寿,贺寿的人足够把丞相府的门槛踏烂。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时候,一道尖叫声充斥了整个丞相府。
“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
一个府中女婢慌慌张张的朝着大堂跑去,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于此时,一身穿华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群人走了出来,他脸上明显有些恼怒,此人正是丞相司马荣。
“没见到府中有这么多贵客?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女婢一脸恐慌。
“老爷,后厨出人命了!”
中年男人身的贵妇站了出来,眸中异色一闪,嘴角却是若隐若现的笑意。
“竹儿,好好说,说清楚。”
“奴婢是大小姐的侍女,方才陪小姐去了趟后厨,就见到了死在后厨的大厨李二。奴婢赶紧就来禀报给老爷大夫人!”
司马荣有些歉意的看向了站在他身边的俊逸不凡的锦衣男儿,“三皇子……臣。”
玉玄清笑着点头。
“本皇子本是代父皇来给丞相贺寿,既然丞相有事,就不必管我,你去忙就是。”
司马荣点头,今天是他半百寿诞,竟然出了这等事,他有些恼怒道。
“尸体在哪儿!”
女婢赶紧回道。
“被人抬去了后花园中,大小姐正在守着呢!老爷,还有这个荷包,就是李二身边发现的!”
今天丞相府办寿宴,除了达官贵人,自然还有臣子家眷。就在这时,站在丞相大夫人身后的几个官家小姐,嘀咕了起来。
“这不是尚书府那不检点的三小姐宋溪的荷包吗?”
“别胡说啊!这宋家人还在这呢。”
一直静静站着的宋家二女宋飞燕浅笑盈盈。
“三妹妹她的确做了点错事,只是今日……”
“飞燕,你就别给她解释了,这样未出阁就怀了野种的女人,你们没有杀她,都算仁慈了!”
“听说她现在住去了将军府?今天也来了这,真是死性不改。还好武安侯府世子退了亲,不然呢……”
司马荣有些听不下去了,拧起眉头。
“宋怀还真是教了个好女儿,不检点罢了,还到我的丞相府闹事!去,把那个宋溪给我带去后厨,我倒是要看看,是谁给她的胆子!”
*
丞相府后院的一处凉亭里,女子侧靠在亭中,手拿一本书卷。衣袖微垂,露出了她那雪白皓腕。耳畔风吹过,飘起一缕青丝遮了她一半容颜,却只觉绰约宜人,玉竹留香。
“小姐,不好了!司马家的人要来抓你了!”
女子睫羽微颤,抬头见来人,一笑。
“小钗,急什么。”
见女子还在慢悠悠收拾书册,小钗急的跺脚。
“小姐,你先走,我来掩护你。我就说今天不宜出门,你还来这!”
只是已经迟了,远处丞相大夫人带着一众府中侍卫正在朝着她们这边赶来。
“她在那儿!”
宋溪双眼一凝,透出一股子轻灵之气。她将小钗护在身后,盯着来人。
“丞相夫人,你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丞相夫人冷笑,“宋溪,你好大胆子。竟然敢在我府中行凶杀人!快,把她给本夫人抓起来!”
宋溪眸色清寒,语气更加冰冷。
“我杀人?证据。”
说罢她双手背在身后,瞧着丞相夫人丢出了那绣着莲花的荷包。
“你还有什么好说?”
宋溪盯着那荷包,眸色加深。她看向丞相夫人,声音轻柔却如一把把利刃摄去人心!
“丞相夫人,注意你的身份!我宋溪如今再不济也乃是长公主的亲外孙,论资格和身份,在场众人恐怕没人比我宋溪尊贵!”
丞相夫人被宋溪的厉眸所摄,后退一步。随即抬起手,怒指宋溪。
“你……你你你!”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贱人,以为拿出自己的身份就能吓唬她?若是长公主还在世,或许丞相府还得忌惮宋溪三分,可如今将军府凡是得力的将领都被西凉王派去了边境,她还怕什么?
思及此,丞相夫人脸上怒色一消。
“这天下人都知你宋溪是个什么货色,若是你再有个杀人的罪名,这将军府的颜面也就被你给丢尽了~说不定,到时候将军府直接就失了帝心,结果如何,这就不用本夫人说了吧。”
二世为人,宋溪当然分的清善恶。来这异世,她受了上辈子加倍的侮辱和讽刺,唯独将军府的家人,一直把她当至亲般呵护。
别人想做什么,与她无干。只是现在牵扯到了将军府,那她便不会坐以待毙!
院内有风拂过,她淡淡抬起了眼,声音缓缓。
“丞相夫人这般笃定,不如带我去见见那尸首,对一下质?”
丞相夫人嘴角一扯。
“哼,你是不见棺材不死心!”
*
安静的后花园中,被侍卫围了一大圈,圈内中,正躺着一具被白布盖着的死尸。宋溪来时,这里的外围已站满了许多人。有人见到宋溪来了,偷笑。
“还真是她,今天她真是在劫难逃了。”
宋溪谁也不看,直接进了圈中,半跪在在尸首身边。
司马荣皱眉,见此怒喝她。
“宋溪,你这是想当众毁尸灭迹?”
宋溪微笑起身,“丞相有证据证明我是凶手,那我自然也有证据证明我不是。”
说罢,她也不多言,直接道。
“小钗。”
小钗立即明了,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出了一副用蚕丝所做的手套,以及一列小刀。小刀从小到大依次排列,刀柄长,刀身短,一看就是稀奇物。
司马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身边的男子给阻拦。
“丞相切勿急躁,先看看她想做甚也不迟。”
“是是是,三皇子。”
*
宋溪戴上手套,抬脚走去,再次蹲身。
在白布拉起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她挨的近,一股难闻的腐臭味飘来,宋溪稍微皱了皱眉,心中却冷笑。初春天气,人刚死就臭了?
李二死的很惨,脸上还有血迹斑斑,而那本是双眼的地方,却是空洞一片。他的双眼,没了。
女子一身白衣轻衫,停留在尸体身前,她目光平淡,像是习以为常,没有任何惧色。
*
这边热闹非常,旁边的观月楼倒是安静极了。二楼窗口,两人正在饮茶,一人似无意,露出袖口绣着紫金花,在窗边缓缓飘拂。
“云鹤,她是谁。”
此人声音极轻,也极薄。似冰湖中早已经凝结的水冰晶,到了人前时被风猎猎吹响,凉至人心。
他对面传来声音。
“此人就是那个闹到御前要和武安侯世子退婚的宋家三女。说起来这女子倒是稀奇,自己去御前退婚,不卑不亢。不过,她也是个可怜人。我也不知道今天府中宴会她也来了……”
宋溪是长公主和老将军的外孙女,说起来身份倒是不俗,只可惜花残凋零,未出阁就怀了孕,即使这朵花再艳,也不会再开了。
男子放下手中玉盏。
“哦?”
声音动听,带着寒意。他轻轻的站了起来,如云的玄绸袖口一动,似在艳阳中吹拂来了一片乌云,滑去了窗边。
不知为何,宋溪只觉冷风从她身后吹来,卷起她耳发,弄的她心尖一颤。
宋溪刹那转头,只见那随风轻摆的一抹紫金花薄纱,却没有半分人影。
她安定了心神,直接起身看向了众人。
“尸体不是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