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带着些许温度的余晖洒在乡间的小道上,楚芜莜背着药箱从农户家里出来,掏出手绢拭去鬓角的薄汗,回眸看向通往战场那条道路,却是什么也看不见,没有攻城而入的敌人,也没有凯旋归来的将士。
若还不能得胜的话,那就没有机会了吧……
楚芜莜叹息一声,她因为一身医术从皇城来了这临近战场的村庄,从前线下来的伤员都会送到这里接受救治。从战争开始到现在,已是半载,送来的伤员至少是五万人以上,这还除去了已经死在战场的将士。
负责临泽关守卫的是十万大军,就算没有在战场上,她也知道,前线战况应当是如何的紧张。
再次伫立眺望几分,楚芜莜正打算转身赶往下一个农户家中时,却看见了象征着胜利的北冥国的旗帜。
“公主,我们赢了!”同样从农户家里出来的灵儿正好看见这旗帜,顿时兴奋起来,心想,赢了,北冥赢了,那么他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是啊,赢了。”楚芜莜如释负重地笑了笑,内心的沉重却丝毫没有减轻,那茫茫大漠终是葬下了无数的白骨,那些等待归人的痴情人,怕是只能红颜凋零罢。
“公主不好了!将军受了重伤现在已是昏迷不醒!”还没走到楚芜莜两人面前,同样受了伤的副将神色焦急地跑了过来。
“快,抬进屋里让我看看!”楚芜莜簇起好看的柳叶眉,指了指离这里最近的木屋。
而灵儿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俏脸变得煞白,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他受伤了……他怎么会受伤呢……不是说是北冥的战神吗,战神怎么会受伤……
“灵儿你去找两块毛巾,再让人打几桶热水进来。”楚芜莜看着灵儿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下一阵叹息,傻丫头……
被楚芜莜的声音唤醒后,灵儿沉默着去拿毛巾,眼眶红红的却是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因为他说过……他喜欢坚强的女子……他也说过……等这场战打完,他便向皇上请求赐婚,他要娶她。
明明都答应了要娶她,就一定不会有事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一定不会食言的。
灵儿不断地安慰自己,可心还是止不住的疼,就连呼吸都好像带着刺,每一次心跳都让那刺再深几分,硬生生地疼。
她走进木屋边看见楚芜莜正在解陆戚砺的战甲,银色的战甲被暗红的血色覆盖,腰腹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涌出涓涓鲜血,染红了楚芜莜素白的手指。
“灵儿,你把陆将军身上的血迹擦掉,我要施针。”一边吩咐,楚芜莜走到一旁洗去手上的血迹,打开药箱取出银针,随后点燃油灯为银针消毒。
看着床上面无人色的陆戚砺,灵儿强忍内心的悲痛,拧了毛巾轻柔地为陆戚砺擦拭,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一桶热水很快被染红,紧接着是第二桶,第三桶……
“你先退下吧。”手执银针的楚芜莜看了一眼忍不住低声哭泣的灵儿,轻声道。
可谁知灵儿却是摇摇头:“公主,就让灵儿守在这里吧……”
楚芜莜没有再说什么,灵儿对陆戚砺的感情她清楚,灵儿想陪在陆戚砺身边的心情她也理解,可是这治疗的过程……罢了……随她吧。
先处理了那些不是很严重的皮肉伤后,楚芜莜的目光转向陆戚砺腰间。狰狞的伤口依旧不断渗着鲜血,因为有一部分已经结痂,血流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素手自伤口上方抹过,扎下五枚银针封住血脉,同时在陆戚砺胸口处扎了三针,护住他的心脉,随后一阵银光闪过,才结痂不久的伤口连皮带肉被楚芜莜削了下来。
“恩……”处在昏迷中的陆戚砺,肌肉忍不住颤抖,口中发出微弱的闷哼。
楚芜莜皱了皱秀眉,取过先前配好的药粉,洒在方才被她切开的伤口上,随后取出专用的棉线为他缝补伤口。
足足八十一针,陆戚砺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灵儿连忙拿着毛巾为他擦拭,终于是呜咽出声,看着心上人受这般折磨,她只觉心如刀绞,如果可以,她宁愿代替他承受。
收回银针,楚芜莜终于松了口气:“灵儿你就在这里照顾将军吧,如果七日内醒来那就没事了。”
“谢谢公主。”听见陆戚砺暂时脱离了危险,灵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娇小的身躯难以遏止地颤抖。
她不敢想,如果公主没能救下陆戚砺会怎样……
走出木屋,夕阳已经彻底地消失,漆黑的夜幕降临,村庄内有士兵用嘶哑的嗓音在唱着家乡的歌,楚芜莜心底止不住地泛起悲凉。
回到自己暂时居住的木屋,楚芜莜还来不及点上油灯,就被人用匕首抵住脖颈:“想活命的话就别出声,也别动。”
那人声音冷冰冰的,却不难听出其间的虚弱。
“你是谁?”楚芜莜不动声色地问,衣袖下的素手悄然握紧了先前为陆戚砺治疗的银针。
这人没有杀她就证明她对他还有用处,而听他的气息紊乱,像是被内力震伤了五脏六腑,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是不久之前才战败的西昭的人。
“少废话,给我疗伤。”男子冷冷地吐出一句话后,不自觉闷哼一声,嘴角有鲜血溢出。
“你用刀抵着我,我怎么给你疗伤?”楚芜莜没好气地道,这人也真是的,求人还这么大脾气。
医者仁心,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其次才是探究他的身份。
男子沉默了片刻,收了匕首。
楚芜莜去点油灯的时候,突然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举着方才点燃的油灯,回首看去,只见一名布衣男子晕倒在地,嘴角的血迹分外刺眼。
“怎么晕了?”楚芜莜将油灯搁在一边,蹲下身检查男子的身体状况。
果然就如同她猜测的那样,五脏六腑全受损,体内还有些许内力不断地乱窜,他能坚持这么久也不容易。随后她费力地把男子拉起来,楚芜莜本来就不高,才到男子胸口的位置,男子几乎是被她拖到了床榻上。
“好重……”楚芜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开始解男子的衣服。
脱掉男子的上衣,修长的身躯展现在楚芜莜面前,健康的麦色皮肤,纹理清晰的肌肉,虽然主人处在昏迷,但也不难感受到其间的爆发力。
扶起男子盘膝而坐后,楚芜莜先在他左胸的位置扎了三针,护住心脉,随后开始处理体内乱窜的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