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麒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他的“兄长”。
“哥!”
叫了这一声之后杨应麒反而有些糊涂了,躺在地上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分明比自己还小,而且身材相貌也和哥哥完全不同,为什么自己会第一反映地认为这人是自己的哥哥呢?
“应麒,你在干什么?我在这里!”
杨应麒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杨应麒忽然记起来了:这个年轻人叫作杨开远,是自己的族兄。而躺在自己脚下昏迷不醒的这一个,似乎叫做折彦冲,是结识不久的“朋友”。可自己为什么会认为折彦冲是“哥哥”呢?
杨开远走过来说道:“折彦冲还没醒么?看来很危险啊。”
听见杨开远的话,杨应麒的脑子里晃过许多“回忆”:自己在前世的经历,那一场让时空倒错的空难,还有今生在江南时的幸福日子,两年前被花石纲逼得家破人亡的愤怒,和族兄杨开远逃难出海的艰辛,被异族俘虏为奴的岁月……
他“记”起来了,现在是北宋政和(宋徽宗年号)年间,这个地方是大辽境内。
一个月前,这个地区突然爆发疫病,十几个汉人村落被强制隔离起来,驱赶到这个插翅难飞的山谷中等死。杨应麒虽是城内契丹商人的家奴,因为刚好发烧被认为是疫病,也被赶了进来。这一个月来杨应麒的病情不断恶化,杨开远还以为他小命不保了,谁知今天竟鬼使神差地好转过来!
此时杨开远摸了摸杨应麒的头,舒了一口气道:“好了好了,烧退了,看来你这条小命暂时是保住了。”
杨开远的这个动作让杨应麒意识到自己的身高,他站直了,低头看看自己身材,忍不住惊叫起来:“我……我怎么……怎么这么矮啊!”说完这句话他又“记”起来了:“我变成十二岁了!”
杨开远莞尔笑道:“你当然是十二岁了!难道睡上一天就能变成二十岁不成?”
“不!不是的!我……我原来……我在那边已经长大了!就是……就是……”杨应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那个世界!我和哥哥是在天上……后来……”
“好了好了!”杨开远道:“你一定是病糊涂了!别胡思乱想了,我去给你弄点水喝。”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个粗粗搭起的草棚,连门也没有。杨开远走了出去,杨应麒又恍惚起来:“难道那一切都是梦?难道我在这个世界的记忆才是真的?不,梦哪有那么真实的?可是,如果说不是梦,那么我在那个世界又叫什么呢?”他对那个世界的学问经历记得不少,偏偏名字却忘了,再怎么拼命地想也想不起来,最后,他把眼光投射到折彦冲身上:他希望他会醒来告诉他答案。
不知道为什么,杨应麒认定了折彦冲是和他一起发生空难的哥哥。“如果他真的是我哥的话,那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认同我的,就只有他了。”
不久杨开远带了水回来,给杨应麒喝了水,又给昏迷中的折彦冲灌了一些。“嗯,他吞水顺畅多了,情况看来好得多了。”折彦冲是杨开远进入这个山谷之后才结识的人,入谷之后病势渐沉,两天前竟然昏迷了过去,杨开远还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你一定要醒来啊……”杨应麒默默祈祷着。
天遂其愿,折彦冲终于醒了过来,但令杨应麒大感失望的却是:折彦冲似乎什么都忘了——包括这个世界的记忆!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彦冲兄,我是杨武杨开远啊!你连我都忘了?嗯,那我弟弟杨应麒你还记得吗?”
折彦冲茫然地摇了摇头:“彦冲兄?你是在叫我?”
“天啊!他连自己都忘记了!”
杨应麒一屁股坐倒在地,那个找回“那个世界的自己”的愿望看来完全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