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古镇位于黄河南岸,南北官道的要冲。
红袖招酒楼,是陈留镇最大的酒楼。
红袖招虽然名为酒楼,可是南来北往的客商和附近的官商、缙绅都知道,这里还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即便是几十里外的开封城的风流才子、官员、富家子弟也是这里的常客。
尽管黄河是大夏国和北魏国的分界线,陈留也算是在国境线边上,可是,除非遇到大的战乱,红袖招的生意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很兴隆,不仅因为这里的菜品远近闻名,实在因为红袖招的姑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才貌双全,闻名天下。
时近中秋,一场秋雨笼罩了陈留镇,已经是中午时分,仍然有了一丝凉意,给人以萧索之感,官道上也看不见往日天气晴好时络绎不绝的行人车马。
红袖招酒楼也消逝了往日的喧嚣。
临街二楼的一间装饰淡雅的闺房里,一位身着淡粉色衣裙的青春少女,正在对镜梳妆。她就是红袖招酒楼的当代主人,闺名薛梦涵,人称云梦仙子。
站在她旁边伺候梳妆的是她的贴身侍女蓝月。
薛梦涵虽然只有十八岁,可是,她接任现任红袖招家主已经快满两年了。这两年里,她虽然和历任家主一样艳名远播,却没有一个男人敢在她面前造次,更没人大胆要求她陪客。
因为,这是红袖招的规矩。尽管历届红袖招的家主都是姿容秀丽的女人,红袖招又是远近闻名的烟花酒楼,家主的地位却异常尊崇,不容亵渎。
上百年来,不论是富商大贾还是江湖豪客,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天潢贵胄,没人敢于破坏红袖招的规矩。
这不仅仅因为酒楼养着一批武艺高强的护院家丁,还因为,天下无人不知,红袖招是江左贺家的产业。
江左贺家不仅仅是近五百年的豪门大族,世代簪缨,而且,是大夏王朝的开国武将,爵封国公。
如今,大夏国立国已经二百余年,江左贺家无论在大夏国还是北魏国的朝野都有自己的人脉,任何人不敢轻侮。
打理好了头面,薛梦涵伸了个懒腰,刚要开口说话,小丫头蓝月看了看主人微微蹙起的眉头,叹了口气说:“小姐,您又清减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少将军他……”
薛梦涵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蓝月,苦笑着摇摇头,说:“好了,月儿,不要再提那个人了,我们注定有缘无分,自从我下决心接了这红袖招的家主之位,我们就注定不可能了……”
薛梦涵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凄凉,随即变得明亮和决绝。
“可是,小姐……”蓝月不甘地想要争辩。
“没什么可是……听,马蹄声,有人来了。”
不等蓝月说完,薛梦涵果断地挥了挥手,眉梢一挑,做凝神静听状。
一阵若急若缓的马蹄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蹄声凝滞……应该是跑了很远的路,马力行将枯竭……”
薛梦涵起身来到窗前,凝望着南方的官道,喃喃地说:“云贵蛮部平叛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消息了,恐怕和军情有关。月儿,下去知会全叔,派人去迎一下。如果是从南边过来的,把人直接带到后院,我稍后就过去。”
蓝月答应一声,迅即下楼。
薛梦涵整了整衣裙也快步下楼,片刻后,来到后院,经过三道门,进入一间密室。
这间密室是红袖招酒楼最隐秘的处所,一共有里外三间,外面两间是处理一般事务的场所,也是最里面一间密室的掩护。
最里间的密室,才是核心所在,这里只有三个人可以进来:家主薛梦涵、薛梦涵的贴身侍女蓝月以及红袖招的护院统领薛全。
薛全和蓝月都是薛家的家生子,其忠诚度不容置疑。
进入密室之后,薛梦涵点燃了桌案上的红泥小火炉,把装满山泉水的水壶放在了炉火上,坐在桌案边,神情凝重。
薛梦涵有一种预感,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她感到了一丝心悸、一丝惊恐。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她默默地等水烧开,默默地泡了一壶茶。
这一切动作几乎都是下意识的,目的只有一个:稳定心神。
就在她拿起茶壶准备给自己斟一杯茶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是扭动开关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来到了第三间密室的门口。
“叮铃铃……”一串悦耳的铃声响起。
这是密室的一个暗号,只有自己人才知道隐藏在外面的启动铃声的机关。
薛梦涵早已起身,恰好在铃声响起之时,打开了密室暗门的开关,一个年约四十许,身材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蓝月跟在男人的后面。
两个人的面色都显得很苍白。
蓝月关上暗门站在了一旁。
男人向薛梦涵微微鞠了一躬:“薛全见过家主。”
声音明显带着沙哑。
薛梦涵故作镇定地微微点头说:“全叔不必多礼,说说吧,来的是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出大事了,小姐,振威军全军覆没,大,大将军和少将军殉国……”
薛全已经满面泪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什么?你说什么?怎么可能?”薛梦涵踉跄了一下,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薛全的右手臂,目眦欲裂,声如裂帛。
“是谁说的?来的是谁?,我不相信,带我去见他。”
薛全用另一只手扶住摇摇欲坠的薛梦涵,艰难地点头说:“千真万确,大小姐,来人是少将军的护卫亲军副统领孙耀臣,我以前见过他。他全身带伤,硬撑着说亲眼看见少将军和大将军战死。
“他一行三十余人受少将军生前指派,突出重围,一路上历经艰险,被不明身份的人追杀到百里左近,只剩下他一人,赶到这里。向我简单通报了情况就昏迷了,性命应该暂时无忧,我已经安排了郎中照顾,等他醒过来会有人通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七万精锐振威军,怎么会被小小的蛮部……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定是假的,是你在骗我……”薛梦涵一边摇着头,一边喃喃着。
薛全毕竟是老江湖了,虽然被忽然降临的晴天霹雳所震惊,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向蓝月使了个眼色,两人把薛梦涵扶到座位上坐好。
蓝月把茶杯递到薛梦涵手里,流着眼泪说:“大小姐,你一定要挺住啊,你可是家主,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