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窗,落在棕褐色桌面上,四杯分毫未动的咖啡已经散尽热气,好像一场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恋爱,摆在吕芒、白可人、苏小茶和庄斯斋的面前。
咖啡厅里四处弥漫着慵懒优雅的钢琴曲,毛茸茸的阳光带着暖意,然而四人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正用猎鹰般的目光盯着不远处一对说说笑笑的男女。
女的,她们不认识,不过通过简单的观察可以判断出来,此女胸比白可人大,腿比白可人长,长相比白可人甜。
男的,是白可人通过相亲认识并交往已久的准未婚夫,准确地说,这位未婚夫还有另外一个特殊身份——癌症患者。
上个礼拜,“癌症患者”黄文锋以一条长得简直有些浪费网络资源的微信将自己罹患癌症的消息通知了白可人,在信息中,黄文锋孜孜不倦地表达着自己对白可人的爱意,恨不得将她比作天上的月亮,等等种种的铺垫之后,黄文锋终于道出了终极目的。
“你太好,我太爱你,所以,不能耽误你,愿这世上能有另一个人,替我继续爱你,我会在天堂中永远注视着你……”
收到短信的白可人冲进客厅,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吓到了正在看恐怖片的吕芒、苏小茶和庄斯斋。
而在趁着白可人带着哭倒长城的架势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其他三人已经迅速分析了短信内容。
甜品店小老板娘苏小茶拽着自己那件森系棉布上衣的袖口擦了擦闪着盈亮光芒的眼角道:“真感人,这要是我男朋友,哪怕倾家荡产久候病床,我也对他不离不弃,当然,前提是他要是真得癌了的话。”
网文狗庄斯斋扶了扶厚重的黑框眼镜,摇头道:“要我说这种男人不要也罢,这种几年前就烂大街的韩剧梗,用着丢人。”
吕芒没有直接说话,而是站起来将白小可上三路下三路打量了一遍,啧啧有声道:“白可人啊白可人,你说你到底是哪儿有毛病?逼得人家男人为了和你分手,都豁出去特意得了个癌!他怎么不说他艾滋啊!”
本来哭得像只兔子一样的白可人突然停了,也忘了去接苏小茶递上前的纸巾,庄斯斋干脆将纸巾卷了卷,一下捅进白可人的鼻孔,这才堵住她即将流下来的鼻涕。
但白可人现在什么都顾不上,她瞪大了眼睛望着吕芒,瓮声瓮气道:“你们的意思是说,文锋他没有得癌症吗?那太……”
白可人本想说“那太好了”,她的眼中甚至已经迸发出喜悦的光芒,对啊,心爱的人没病没灾,这不是最好的事儿吗?
但是其他三人的目光让白可人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低声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干嘛?当然是要拦住你奔放的小步伐,”吕芒拽着白可人道:“要不我怕你现在冲到黄文锋家给他开香槟庆祝。”
苏小茶也跟着叹了一声道:“可人啊,你就不觉得这事儿有点儿奇怪?你看,他没病,然后又给你发那么条短信,你就真没琢磨一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吕芒白了苏小茶一眼道:“把您那温柔娴淑的绿茶劲儿收起来给男人使唤去,她现在需要骂,不然醒不过来,”吕芒身为某影视公司的版权部副总监,做事向来干脆利落,只见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机戳到白可人面前,速度飞快地按下了删除,“让我来告诉你,你是收到诈骗短信了,赶紧连这人带短信一起删了。”
“不可能!”白可人跳起来去抢手机,“文锋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上个月都商量结婚买什么床了……”
吕芒冷笑一声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吃个煎饼果子都要发图晒一下的人吗?来来来,你开他朋友圈看看,你看人家有没有晒病床照!”
说着,吕芒将手机递了过去,可是接手机的时候,白可人的手却明显哆嗦了一下。
不等白可人验证吕芒的话,庄斯斋已经面无表情好似背书般一板一眼道:“按照小说里的情节发展,你现在应该已经被他屏蔽或者拉黑了。”
果不其然,黄文锋的朋友圈一干二净,任凭白可人快要搓烂手机屏幕,就是看不到关于他的一星半点消息,就好像他还未添加她为好友的时候——他们的关系从陌生人发展成了不知什么鬼的关系,然后,又退回到陌生人这个起点。
“看吧,”吕芒双手抱肩,无意间挤出了傲人的事业线,抑扬顿挫道:“你看网络时代多方便,朋友圈就是一个朋友圈子,一个世界,随随便便动动手指就能让你走进来,随随便便动动手指也能让你滚出去。”
庄斯斋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转头回到电视机前按下播放键,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最有趣的是你真以为自己走进人家的世界了。”
白可人的嘴唇蠕动半天,将喉头的哽咽硬生生咽下去后,抽搐着嘴唇道:“你们的意思是说,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
庄斯斋从沙发上爬起来,坐在沙发椅背上,贴着白可人的心口听了片刻,“看在你心率还在正常的份儿上,我来回答你,是!”
“那……我该怎么办?”
吕芒从嘴唇缝隙中挤出来了一声冷笑,“怎么办?当然要相信他……”
“信哪句?”白可人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闪一闪的,“信他说要和我结婚?他在和我开玩笑……”
吕芒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道:“信他得癌了!这种渣滓,就当他死了好了!”
白可人听到这话,呆愣半秒之后,发出一声宛转悠扬的哭声。
“文锋……你死得好惨啊……”
白可人痛哭流涕地冲进房间,望着她的背影,吕芒咬咬牙道:“这种脑袋有泡的女人真该嫁个渣男,替天行道。”
苏小茶抱着肩膀,哀叹一声摇摇头道:“太可怜了,我得去陪陪她,家里还有牛奶吗?我给她拿杯热牛奶。”
吕芒耸了耸肩,“我出厂就没装安慰人的软件,劳烦你婊了。”
这话换来了苏小茶的一个白眼,旁边的庄斯斋却一本正经道:“没错儿,傻白甜失恋时最需要绿茶婊。”
苏小茶的脸色好像吃了只苍蝇,指着庄斯斋道:“你你你……”
“我说的是实话,”庄斯斋一脸面瘫的表情道:“更何况她现在确实需要安慰,女人宁可相信算命瞎子说自己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能相信谈婚论嫁的男人突然落跑,据数据统计,每年因爱情沉没成本赴汤蹈火跳火坑的女人比癌症患病率还高。”
癌症风波在庄斯斋的总结陈词下,以白可人长达一周的痛哭流涕,渐渐从每天二十四小时循环播放的抱怨,转为了秋蝉有气无力的哀鸣。
本当所有人以为一曲终结时,事件有了新进展,苏小茶在楼下商场超市购物的时候,看到了正在咖啡厅约会的黄文锋,并火速将最新敌情汇报给了姐妹团。
庄斯斋正在电脑前写稿,在写完最后一行之后,转过头来望着站在门缝外的吕芒和白可人道:“这种带着现女友在前女友家附近约会的男人,在书里死一万次都不够。”
“说得好!”吕芒一拍手道:“天上掉下个劈腿男,girls,这X我们不撕不足以平民愤!”
在吕芒的拉扯和号召之下,庄斯斋已经从电脑前跳起来,“走!”
白可人被庄斯斋的反应吓了一跳,“你……也跟着去撕?”
庄斯斋推了推眼镜,“小说作者也需要实操,我虽然不会撕,但是可以围观。”
白可人怯怯地看了看庄斯斋,又看了看吕芒,“可是我也不会……”
吕芒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都是群废物,你们两个就过去老老实实做人形易拉宝!”
庄斯斋顺从地点点头,对着白可人勾了勾手,“走吧,易拉宝。”
“等会儿,你打算就这么去?”吕芒眯着眼睛将白可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一脸嫌弃道:“请你认真对待撕X这门艺术,最起码也要有撕X的装备、撕X的觉悟,和撕X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