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压顶,一道闪电破空落下,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在耳边炸开。
劲风掠过,落地窗前的风铃发出杂乱无章的声响。
“你……哪来的?”白牧忆一双茶色猫瞳,复杂交错的光。看着摆开的泛黄照片,意欲伸手拿起,又胆怯的收拢了手指。
她怕,怕去触碰,就会发现是一场梦。
饶是经过岁月腐蚀,她依旧能辨认出,照片上笑意和蔼的女人是十三年前与世长辞的母亲。
一次搬家,唯一的相册丢失,这几张对她来说弥足珍贵。
坐在她面前,一身水蓝色长裙的女人,在蜡烛明明灭灭的光线下,一张秀气的脸显得诡异。
定定的,与白牧忆对视了两秒。旋即,女人桃红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来,眼里却沉淀着一丝森冷:“当然是为了给你惊喜啊!”
惊喜?
白牧忆峨眉轻蹙,略带迷茫之色。
“不过……”
女人语调一转,瞥了眼照片道:“你不应该更好奇照片上的男人是谁?”
她这么一提醒,白牧忆赫然注意到,照片还有一个主人公。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四十来岁男人,穿着卡其色的风衣,和母亲勾肩搭背,举止亲密。
“谁?”
乔晔打了个手势,示意她靠近。
白牧忆乖乖俯首帖耳,只听她压低了声音如同道出宫廷辛秘。
“他是你妈的老情人,秦颂的父亲。”
“轰--”
窗外的惊雷劈在别墅外的槐树上,似宣泄着满腹怒火。
白牧忆骤然瞳孔紧缩,手不自觉的抖了抖。
微微粘合的唇,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声,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抬眼看着爆料的乔晔,那双清灵的眸子里,似乎暗藏着挑衅,而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揶揄的笑。
“我也是无意中得知的。”乔晔不慌不忙的坐回椅子上,无辜的耸了耸肩。
无意?
十三年前的事,有意还不一定能查到!
白牧忆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凌厉的视线似乎要洞穿她一般。
乔晔明显被看得心虚,瑟缩着靠在椅背。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
白牧忆如葱的指尖夹起一张照片在手里,迎着刺目的闪电,轻哼了一声:“秦颂他早就告诉过我了。”
乔晔瞠目结舌,情形和她预料中的有了偏差。
她这种表情,白牧忆分外的受用,不紧不慢的把照片放下,泰然自若。
“你,你就没有羞耻心吗?”乔晔讶异的问道,控制不住情绪,声音徒然拔高:“你妈害死了秦颂的爸,你知道吗!秦颂娶你单纯是为了报复!”
‘哗啦!’
惊雷不平息,刺痛了她的耳膜。
白牧忆白皙的脸煞白如纸,不过一瞬,恢复如常。
旋即,讥笑道:“乔小姐,暗恋我老公,你有羞耻心吗?”
她又不是二愣子,乔晔之前几度靠近秦颂,每每暗送秋波她都当做没看见。
如今,忍无可忍!
“你……”
乔晔花容失色,脸色如吃了死苍蝇一般的难看。
白牧忆恍若未见,坐下翘着腿,端起咖啡凑到唇边轻抿一口,不咸不淡道:“这是我家,不经过我的允许以后不能踏足半步,谢谢。”
“白牧忆,我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原本清纯的人儿,此刻面目狰狞,在闪电逆光里,如同巫师咬牙切齿的诅咒。
“哼。”白牧忆冷哼一声,垂眼,视若无睹。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沉重急躁,渐渐的消弭于耳。她细长睫毛掩不住的痛心,指尖抚着照片上面容清秀女人的脸,眼中升起氤氲。
为什么?
会是这样!
“呼……”
灌进的风吹灭了桌上的蜡烛,房间里陷入了黑暗死寂。
而她,仿佛被关进了个无底深渊,无助,彷徨,恐惧,在心底迸发。
“林嫂,玉如……人呢!”
她焦急的起身,四下看去,大声的喊着家里的佣人。
突然,大厅门口的位置,一束明亮的灯光,好似星辰璀璨。
“停电了怎么不找人来看一看?”低沉浑厚的嗓音像是大提琴拉出的音调,随着光源,徐徐靠近。
白牧忆怔住了,几秒后,眼眶泛红。
“怎么了?”
泪水涌出的刹那,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抚上了她的脸,指腹轻柔拭去。
她吸了吸鼻子,逼回眼泪往肚子里咽,抬眼看着手机灯后的人,微光中,五官棱角深如刀刻。
那一双墨色的眼,注视着她,哪里看得出半点阴谋?
“秦颂,我们离婚吧!”
她语气云淡风轻,攥着衣角的手却已是涔涔冷汗。
一阵冷风拂来,周遭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你说什么?”秦颂眯着眼,面部线条紧绷,浑身散发着凛冽威压。
“我说我们离婚吧!离婚!”
白牧忆大吼起来,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像是找到了个宣泄口,唾沫横飞的质问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爸是被我妈害死的!用婚姻来报复,你恶不恶心,可悲不可悲!”
手插在长发里,尖锐的指甲狠狠抓了一把头皮,感觉到了疼才能克制住自己发狂的冲动。
秦颂紧抿薄唇,面如锅黑。
许久,谁也没开口说话,对峙着,四目相交,如同双双失语。
一个泪凝于睫怒火中烧,一个目光深沉面若冰霜。
“谁告诉你的?”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
“你不用管是谁告诉我的,既是事实,明天办理离婚手续,我不会和你这种卑鄙的人过下去!”白牧忆深吸了一口气,手背蹭了蹭酸涩的鼻尖,瞥过头不去看他。
“你敢!”
他冷声呵斥,手机的灯光條然消失。紧接着一只手不偏不倚的掐住了她细长的脖颈。
“咳……”
猝不及防的呼吸不畅,白牧忆干咳着,试图掰开他的手。
“白牧忆,你嫁给我的那一天你就是我秦家的人,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死也得死在秦家!”
他厉色喝道,力度又重了几分,不断的收拢,真的有掐死她的打算。
“……”白牧忆张着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近乎窒息,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道血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