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剧痛之下,云沐月痛苦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尚未清明,胸口又传来一阵疼痛,像是被谁硬生生踹了一脚,整个身体破布娃娃般擦着地面划飞出去。
浑身的骨骼如同被碾碎,喉咙里鲜血翻滚,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爹爹息怒!现在还没有问明白情况,说不定姐姐有什么苦衷呢?”
娇俏的少女嗓音响起,带着几分祈求,像是在帮云沐月求情,可仔细听的话,不难发现其中的幸灾乐祸。
“息怒?我云家风气一向清正,容不下这等作贱之人!”
一个中年人暴怒地呵斥道,说出的话中带着浓浓的厌恶,而这中年人正是之前踹她的人。
趴在地上的云沐月双眉紧蹙,虽然身上剧痛,让她险些再度昏迷过去,可神智还是很清楚的,这中年男人口中的贱人,绝对就是她无疑。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沐月脸色惨白,努力转动眼珠子打量周围的环境,心中既愤怒又疑惑。
十年刀口舔血的特工生涯,造就了她无可撼动的地位和强悍的能力,她根本不可能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更不可能像个废物般被人如此踢打!
不等云沐月想清楚,中年人又是一脚踹了过来。
“爹爹别打了!姐姐和柳公子的婚期马上就到了,要是把姐姐打出个三长两短,这婚事要怎么办啊?”
云慕儿状似焦灼地劝解,然而云沐月分明看见她眼底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中年人停下踢打,脸色却是越发的阴沉。
“从今天开始,云沐月从我侯府云家除名,我云家再无此人。和柳公子的婚事,就由慕儿来完成。”
他一甩衣袖,带着满身火气转身离开,抛下最后一句话。
“来人,把她给我丢出府去!”
片刻后,几个灰衣家丁走了进来,看着奄奄一息瘫软在地上的云沐月,眼中露出了几许不忍。
同情归同情,他们可绝对不敢违抗老爷的命令,小心翼翼地将云沐月抬起来,送到云府外放下,其中一人对着她轻声道。
“小人们不敢违抗侯爷的命令,小姐还是自求多福吧。”
言罢,一群人匆匆回到侯府,将高大的朱红色漆门无情地关上。
怔怔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云沐月脑中惊涛骇浪翻滚。她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已经死了,死在围剿之中。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还能清晰地感觉到痛楚?死人会有感觉吗?
费力地打量四周,古色古香的巷道映入眼帘。
她这是在做梦吗?这地方怎么看起来是电视剧里面的古代场景?
躺了好半晌,终于有力气尝试着爬起来,稍微一动弹,便发现胸口疼的厉害,胸膛内里像是要炸裂开来,浑身冷汗直冒。
试了几次,不仅没有爬起来,反而浑身被汗水打湿,模样越发狼狈。
空无一人的巷道里,冰冷的凉风吹过,云沐月打了个寒颤,望着蓝蓝的天空自嘲一笑,索性不再乱动,任由冰冷的石板路将自己的麻木身体上的痛觉。
都说祸不单行,才躺了没一会儿,便感觉有水滴落在脸上,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倾盆而来,一颗颗砸在身上,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怕是要感冒了。”
喃喃自语了一句,她挣扎着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满脸茫然,站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之后,随意找了一个方向,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云沐月渐渐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劲,小腹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肠肉下坠,带着隐隐阵痛。
奇怪,她被踹到的只是胸口吧,为什么会肚子疼?
混沌的脑子来不及理清楚这些困惑,她只能按照本能寻找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天色越发昏黑,荒无人烟的路上伸手不见五指,云沐月踉踉跄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仍旧没有找到落脚点,眼皮子越来越重,本就不甚清醒的意识也逐渐变的模糊起来。
“咔哒咔哒……”
隐约中,似乎看到前方路上一辆马车迎面而来,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苍白的唇念了个单薄的“救命”,便一头栽倒在地上,陷入沉沉昏迷中……
五年后。
“娘亲,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辽国边境处,一条偏僻的小道上,一辆比普通马车稍大一点儿的马车正在缓缓行驶着,马车中,稚嫩的童音带着几分朦胧睡意。
“你不是一直嚷着要出来玩吗?我跟你爷爷商量了一下,决定带你出来玩几个月,你要是不想玩的话,我们也可以马上回去。”
女子清澈的嗓音响起,带着几分逗弄,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温柔。
铺满白色毛绒毯子的马车里,床榻、茶桌一样不少,显得小而精致。一个四岁左右胖乎乎的小娃娃就躺在床榻上,整个身子卷在绒毯里,圆滚滚的招人喜爱。
小娃娃模样分外精致,洁白如瓷的脸蛋上,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泛着机灵劲儿,卷曲的长睫毛,嫩乎乎的小鼻子,红润润的嘴巴,穿着一袭蓝色锦袍,是个喜人的小公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脸色过于苍白,明显身怀病症。
小公子旁边席地而坐一名女子,穿着同样蓝色的衣袍,手捧医术,长发随意披散在背后,周身气质清冷淡雅,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高贵与神秘。
这般年轻外貌,不过十八九岁,根本不像是个四岁孩子的母亲。
此时小男孩正仰头满脸孺慕地看着女子,大眼中全是惊喜,“娘亲,我们真是出来玩的吗?”
女子闻言勾唇一笑,目光仍旧闲闲地落在医术上,口中悠哉悠哉,“不想玩?那我们掉头回去吧。”
“想玩!当然想玩!娘亲不要掉头回去,宝宝想出去玩。”
小男孩从绒毯里挣扎出来,狗腿子地抱住女子的右手臂,歪倒在她怀里甜甜地撒娇。
女子无奈地放下医术,伸手揽住他。
手掌轻轻抚摸他的小脑袋,视线落在小男孩苍白的脸色上,目露愧疚和怜惜,“宝宝不要再睡会吗?”
“天亮了,宝宝睡饱啦。”小男孩在自家娘亲怀里蹭了蹭,咧开一口小白牙,笑的灿烂。
女子收起眼中的黯然,笑着点点他的脑门,“虽说小孩子多贪睡,可你这毛病也该改改了。”
她的宝宝睡的太多了,该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多多跑跑跳跳,多和母亲撒撒娇,而不是像个假娃娃般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生机。
想到这里,女子手掌不自觉地捏起,长指甲紧紧掐入手中。若非五年前的自己太过任性,她的儿子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
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恨意和悔意压入心底,她转头撩开窗帘,吐出一口郁结之气。
此人正是五年前的云沐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