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巫心是被吵醒的。
睡梦中一直有个声音不厌其烦的对着她的耳朵喊。那是个男孩声,大概发育期,发音沙哑的像鸡公嗓。
正在絮絮叨叨的罪魁祸首,大约十二三岁,皮肤黝黑,有些瘦弱,说话的时候黑亮的眼睛骨碌闪烁。
“哎,我说了这么多了,你回我一句啊。”
少年自顾自的吐出一番话,越说越起劲。这个好看的女人一直躺在床上,眼睛紧闭,呼吸微弱如同死了。可是公子说她今日会醒,所以他才会左等右等,在房里耗了比平日多了一半时间。
少年每日都会过来对着她说话,期待能叫醒她。
床上的人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少年注意到了,心里一喜,她是不是醒了?
少年伸手去试探她的鼻息,猛地被她偏头的动作吓了一跳,劈头盖脸埋怨,“喂,我说你活过来了就说话啊。”
床上的人并不回应。她还沉浸在混沌中。
燕巫心做了个梦,可能不止一个,连环套一样接着延续下去。这次的梦不再是以往一成不变的梦魇了,这次不再只有红和黑的单调色彩,也不再有一张张奇怪的面孔在看着她。
她似乎跳出了原来的世界,梦里的地方完全陌生。遮天的树木,深深的峡谷,贯彻天际的瀑布,瀑布下陈积了一汪清潭,涟漪一圈一圈散漫出去,潭水看不到底。她能感觉水潭里有东西,水的屏障挡住了她的探究。
水潭周围漫布着数不清的蝴蝶,初时看着比平常的蝴蝶都要小,犹如一个个五彩的点子随意飘动。整片天地仿若仙境,眷养这这些小精灵。
突然天地骤然变亮,蝴蝶都看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小黑点。近到眼前才发现,原来不是小黑点,是周围太亮了,反把它衬的黑了。如今在眼前,很清楚的认得出。
这个点是一只蝴蝶,白玉色泽的蝴蝶,正散发着轻盈的微光。她从未见过这样庞大而绚丽的蝴蝶。它身上有两片巨大的翅膀,对称,均匀,晶莹而剔透,水晶石一般的色泽。
她刚想伸手放上去摸摸它。“咔嚓”,玉蝴蝶裂开了,成千上万道裂纹蔓延着,细细碎碎的声音一直响着,最后整具蝴蝶都化成了冰晶粉末,飘散而去……
一种十分强烈的逝去的感觉,酸酸软软的敲击着她的心房。那是什么,与她有甚关联?
她正要追寻。那个难听的声音就那样穿插了进来。不得已,她循着声源望过去。
入目的这个黑小子有些眼熟。她回想了一番,确认自己并没有认识这样一个人。她沙哑着问:“你是谁?”
少年兴奋起来。她醒过来了,还能说话,虽说看起来傻傻的。嗷,真是太好了。“你叫我阿豹吧。”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睡了多久?”
胸口处十分难受。碍于少年在场,她不好去揉。五指紧紧的陷入掌心。强烈的刺痛总算使得她清醒了不少。
自称阿豹的少年,十分熟络的趴在她的床边。“公子带你回来的。我们公子可是妙手回春。你那时候呼吸都没有了。没想到你睡了三个月,居然真的活了。”
“你们公子叫什么名字?他人呢?”
阿豹刚要回答。室外传来响动,木栅门被推开了。阿豹急忙跑出去。
“公子,兄长,你们回来了。”
脚步声由外而近。有人进来了。燕巫心抬眼看过去。
进来了三个人。走在前面的很高,身形颀长,肤色很白,一身白衣更显的他的面无血色。阿豹跟着他们身后,叽叽喳喳的说着。
燕巫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中间的人身上。是他,鄂融。是了,阿豹与他长得很像。
白衣男子走到床边,打量着她。“你还记得发生的事吗?”他长相文雅,声音清脆似玉石之声。
“你是谁?”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我救了你。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他顿了顿,颇有些兴趣继续说,“你还记得和他做的交易吧?”他指向面无表情的鄂融。“你把自己卖给我了。”
燕巫心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咽了下去。“你需要我替你做什么?”
“都不用。我只对你身上的蛊感兴趣。”他兴致勃勃的指着她的心脏部位。“它们护住了你的心脉,致使你有一线生机。”
燕巫心立即紧张起来,她脸上的表现的警惕惹的尧椹轻轻笑了。
不过当他鼻翼轻动,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里现出一丝嫌弃,“鄂融,叫云姑带她去洗洗。迟些带到药庐来。”
他们都出去了。燕巫心伸手捂着胸口。她感受着血液流动。痒,像是用针刮着她的血管一样,密密麻麻的疼痒。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出了灵魂的深处。
怎么会这样?义父说过,近十年内都不会再发作的。怎会提前了?
门外进来人了。鄂融去而复返。他将一碗药放在床边的案几上。“喝了它,能压抑你的蛊毒。”
燕巫心挣扎着起来,端着药碗闻了闻,喝了几口。她惊愕的看着鄂融,激动了起来。“你们怎么有这个药的配方?你们见过他是么,他在哪里?”
鄂融转过脸来看着他,一眼一板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我们公子的药方。”
“你……不可能,这是我义父的配方。你们抓了他?”她不相信,心有不甘,还要再问。
“臭小子,你怎么还在这里。”一个女人捧着一叠衣服走到床边放下。“你惹人家姑娘难过了是吧?”她看着床上眼眶通红的人,立即两手叉腰,气势汹汹的数落着鄂融。
鄂融一贯持之的严肃再也稳不住了。“娘,我没有对他怎么着。”
“你自己看看,说的话谁信。臭小子,滚吧。”
女人撵了自家儿子出门。回过身来看着燕巫心,眉眼含笑,“姑娘,你终于醒了。我那阿豹一天天念叨着你。菩萨保佑,姑娘吉人天相。”
“你……”
“姑娘唤我云姑便好。”
云姑把手放到燕巫心身上,要解开她的衣服,这可吓住了燕巫心。“你要做什么?”
云姑说:“姑娘莫怕,我没有恶意,我想帮姑娘洗个澡。”云姑表示这些时日都是自己给燕巫心擦身清洁。
“不用,我自己来即可。”她努力起身,却是浑身酸软无力。
“姑娘还是让我来帮你吧。你才刚醒来,身体虚着呢。”云姑扶起她,小心送她穿过屏风进了浴桶里。桶里充斥着浓浓的药材味。意外的有些好闻。
身体泡在药水里。心口处的瘙痒停歇了。燕巫心长长舒出一口气。她想,那位公子的来历着实古怪。她身上的蛊,只能以特定的药才能缓解。以往曾经有过别的大夫给她看。她还是疼了七天才挺了过去。
“云姑,这里是何处?”
“我们在山上呢,人们都管这叫云浮山。”
“刚刚那位神医怎么称呼?”
“公子姓尧。”
尧?燕巫心似乎听过这样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全名叫尧椹,医术极其好,江湖出了名的怪人。
“云姑,你和那位尧神医有和关系?”看着云姑的打扮,似这山上的人,十分朴素。
云姑清理着床铺,随口便回,“我大儿子跟在公子身边做事呢。”她笑着看向燕巫心的方向,“公子是大好人。若非他出手,我们啊,早就不在了。如今能够和阿豹安生的在山上采药,托了公子大恩。”
云姑折叠好床铺就出去了。屋里恢复了平静。燕巫心把思路放回到了那位白衣公子的身上。
他们到底是从何处来的药方?他们可见过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