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鲜红的凤袍沾了泥土,此刻已然污秽不堪。
“皇上!求求你,饶了父亲!父亲他从未有谋逆之心,请皇上明鉴啊!”顾倾城伸出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拽住凤青岚华贵的龙袍。
凤青岚嫌恶的皱了皱眉,将龙袍从顾倾城手里抽了出来,寒声道:“来人,将这个罪臣之女,打、入、冷、宫。”
字字如冰锥般砸进顾倾城的心肺,她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
顾倾城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是被泪水化开的胭脂,给她绝世的容颜活生生添了一笔哀怨,她颤声道:“皇上,您真的如此绝情么?”
“呦,这不是我们尊贵的皇后娘娘么?如今怎的如此狼狈?”空旷的大殿外,红衣女子款款而来,即使是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抹恶毒的笑意,她行至顾倾城跟前,挑起她的下颚,讽刺一笑。
顾倾城死死盯着柳霏霏,冷笑一声,缓声道:“吏部尚书柳千石弹劾顾安顾将军,拥精兵、屯利器,欲意谋反……
“哈哈哈哈哈……”
顾倾城癫狂大笑起来,怒斥道:“我父亲身为护国将军,招募兵士,是为谋逆?!操练军队,是为谋逆?!保家卫国,也是为谋逆么?!柳霏霏,你父亲身为吏部尚书,不思为国政尽心竭力,反倒来冤枉忠臣,到底是谁狼子野心,到底是谁欲意谋反?!”
“娘娘不必逞口舌之利,”柳霏霏掩嘴轻笑,“顾将军如今有此一劫,也是拜您所赐呢。”
顾倾城看着柳霏霏身后的男人,有些站立不住的踉跄了两步,倒在地上,“你什么意思?”
“当初顾将军手握凰腾符,掌着这丹梧一半的烈影铁骑,你觉得皇上的卧榻之侧,能否容他人安睡呢?”
“当初你求着你父亲嫁进皇宫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你也有今天?”柳霏霏拽着顾倾城的头发,逼迫她仰视自己:“如何,这皇后的位置,你坐的开不开心?你以为皇上是真心娶你的?你只不过是一个牵制你父亲的棋子而已!”
“不……”顾倾城狼狈的趴在地上,头皮被拽的生疼,但是却不及她心痛的万分之一。
“抱歉了,皇后娘娘。”柳霏霏放下顾倾城,站了起来,依偎在凤青岚怀中,“您现在只不过是一颗废棋,已经不是丹梧国的皇后了。哎呀呀,曾经的顾皇后举国闻名,姿容无双,如今却只能像狗一样,跪在我的脚下摇尾乞怜,真是令人唏嘘呢。”
顾倾城伸出手,尽力想要抓住那个男人的一片衣角,哀求道:“皇上,臣妾错了,求您放过臣妾的父亲,臣妾可以用自己的命,换父亲一命。求求你了,皇上,看在臣妾曾经对您丹心一片的份上,放过父亲,放过顾家上上下下五十二条人命吧……”
凤青岚无动于衷,他冷眼看了匍匐在地的顾倾城,抬脚走出了大殿,自始至终,他只对顾倾城说过一句话。
“好了,时辰到了。”柳霏霏提了提裙角,“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就让妹妹请皇后娘娘,看这最后一场戏吧。”
凰羽帝都万家灯火,此刻的顾府更是亮如白昼,身着银铠的士兵们举着火把,将顾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暖黄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幕,也反射出了些肃杀之气。
“我顾安一生光明磊落,从未有过谋逆之心,如今仅凭一纸奏折,便要草菅我顾家五十余口人命?!”顾安与一群执剑的兵士对峙着,掷地有声,“我要见皇上!”
“顾将军,您可别忘了,这几箱兵刃,可是刚从你府上搜出来的呢。”御林军总统笑道,“证据确凿,圣旨都已经到城门口了,今儿个我可是奉旨将逆臣顾安,满门抄斩。
杀,一个都不要留下。尚书大人吩咐过了,斩草,要除根。”
火光映着血光,血一层一层地浦沿开来,一层未干又叠一层,顾府哭声震天,血流成河。尸体七零八落的堆满了这小小的院子,顾将军征战多年,如今一朝之间,竟然落的如此下场,这双杀了千万敌军的手,如今却保不住这一座院子里的妻儿老小。甚至连那刚出生几个月,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也未曾幸免于难。
顾倾城被架着来到顾府前的时候,便被这血腥之气冲了一个激灵,她跌跌撞撞的跑进顾府,看到的便是这等人间地狱。
顾将军手持利剑,半跪于地,早已力竭而死,只有寒风带起浓重的血腥之气,撩起将军额前的乱发,露出一对饱含愤怒与悲伤的双眼,死不瞑目。
“爹!”顾倾城双腿一软,跪在顾府门前,她跪着爬了过去,双手和膝盖都被沙粒划破,拖出的血痕与未干的鲜血混在一起。
“轰隆——”震天的雷声响起,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仿佛是要洗刷这罪孽。
“哈哈哈哈哈……”顾倾城仰天大笑。
“紫宫庭内繁花逐风凝香,谁人嗤笑兴亡?
羽衣霓裳鸾凤月锦流光,谁人泪轩窗?
年少懵懂弱骨消减朱梁,谁人凭栏复望?
一朝倾城梦陨梧桐阿房,谁人唤君王!
我顾倾城,曾经年少懵懂,只想着与钦慕之人白头偕老,却不想帝王之家,何曾有过半分真情!
此生痴心错付,竟使满门忠义受此灭顶之灾!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却要替我之错付出代价!倾城愧对顾家列祖!
若有来生,倾城必定要那伤我顾家者、毁我顾家者、辱我顾家者,血债血偿!诸天神佛,皆为我证!”
鲜血瓢泼而去,落在雨水之中,开出一朵红莲。
剑已落,雨未停。